薑文遠看了看我,笑了,那一刻,我終於不覺得他的笑溫暖舒心,他笑起來的樣子讓我莫名覺得很心疼。我想說,不想笑就別笑了吧,哪有人把笑當做一種任務的呀?“吃啊!我要原味的。”
我把原味的大白兔給他,他把糖放在嘴裏,跟我說:“我最後一次見到我媽媽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忘了那一年我幾歲,我也忘了我媽媽長什麼樣子了,我隻記得那一天她和爸爸吵的很凶很凶,後來她就走了,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過。”我靜靜地聽薑文遠講他的故事,他就這樣咀嚼著最甜的糖,講他記憶中最苦的故事。薑文遠停頓了很久,才繼續講著:“後來爸爸帶了另一個阿姨回來,那個阿姨長得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對所有人都很好,但是對我,好像沒那麼好,她不喜歡我,所有人都看的出來。爸爸也看出來了,但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那你爸爸對你怎麼樣?”我小聲問著。
“他給我很多很多的錢和很少很少的愛,我也不知道這算對我好還是不好。”
“那你還有其他的親戚嗎?”我想爺爺奶奶,姑姑嬸嬸……哪怕有一個會心疼心疼年幼的薑文遠的長輩也是好的吧。
“我跟他們也不太熟,他們好像不太同意爸爸和那個阿姨在一起,爸爸就不和他們來往了。不過,我有季陽呀,他是我的家人,對我最好的家人。”
“季陽?”有些東西,我好像開始明白。
“是啊,季陽啊,他是那個阿姨的兒子,一開始他和阿姨一起來我家的時候,我好害怕,我怕他會搶我的爸爸,搶我的玩具,搶我的零食。可是他沒有,他把他的玩具給我玩,把他的零食給我吃,他還不怎麼理我的爸爸。我小時候被人欺負了,我告訴爸爸,爸爸隻是讓我到別的地方去,別煩他。季陽知道了,他抱住我,告訴我,以後誰欺負我了就告訴他,他會幫我的,他還答應我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真的,再也沒有別人欺負我。季陽,是我的哥哥,也可能是唯一可以被稱作家人的人了吧。”
薑文遠沉默了很久,我問他:“你嫉妒季陽嗎?”我想季陽和薑文遠在一個家裏,季陽有愛他的媽媽和愛他媽媽的爸爸,他該是快樂的吧,可薑文遠隻有他自己。
“我不嫉妒季陽,季陽是我的哥哥,他從小到大對我都很好,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他明明也就比我大一歲而已,他明明可以不用管我,但是他卻把我當成了比他小很多很多的弟弟一樣,護著我。爸爸該做的,媽媽該做的,我總覺得季陽都做了。我永遠不會嫉妒他,如果沒有他的話,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他是我唯一的底氣了吧。”說到這裏,薑文遠輕輕勾起嘴角笑了,不過我看得出,這次是發自內心真誠的笑,“所以他真的很像居委會的老大爺啊!不過居委會裏現在隻有我一個人。”
我想到那次年級大會時,季陽講的絮絮叨叨的話,我也笑了。
“薑文遠!”是季陽在叫。可能是剛聽了薑文遠的故事,這次,我聽出了季陽的擔心。
“我怎麼就去幫老師整理個資料的時間,你又沒影了?我找你好久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薑文遠“不滿”地回應,起身走了。
“你不僅是個小孩子,你還是個傻孩子。”我一直想著一個人要多把另一個人放心裏,才會覺得他傻。季陽看著薑文遠慢慢的走出他的視線。
“你怎麼不追上去?”
“他,是不是跟你說了?”季陽沒有回答我,自顧自地說著。我點了點頭後,季陽繼續說:“這是他第一次跟別人說這些事,你別看他老笑的沒心沒肺的,其實心裏最在意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特別小,就坐在沙發上,手裏緊緊抱著一隻玩具熊,也不說話。我過去給他了兩顆大白兔,他就笑了,他把手裏抱著的熊遞給我說給我玩,還告訴我是他媽媽給他的,我當時就想他怎麼這麼傻,兩顆糖就被搞定了。小時候,他總問我,他媽媽怎麼還不回來,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他,我就陪他玩,給他吃好吃的,想讓他忘了他媽媽,我就想著他不懂就別讓他懂了吧,至親分別是多殘忍的事啊,我比他大一點,我應該照顧好他的。他真的很重感情,從小到大都是,但是他特別怕受傷,他怕別人會像他媽媽一樣,不要他了,他那麼喜歡那隻熊,那麼喜歡他媽媽,可他媽媽說走就走了。所以,對他來說,最難說出口的就是喜歡吧,他怕他喜歡的,又說沒就沒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聽了,心裏隻有酸痛,喉嚨像梗住一樣的難受。
“我跟你說這些,隻是因為他跟你說了,你是唯一一個。”
“哥!”我還來不及想季陽說的深意,薑文遠就回來了,“你怎麼不跟上來啊!”看樣子就像受盡了委屈。
“知道叫哥啦!”季陽上去勾住薑文遠的脖子,對薑文遠來說,季陽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淋雨,不好好吃飯,不好好上課,都是想讓季陽知道,他還是個需要人管的孩子。薑文遠對季陽來說,是他世界裏想要守護的一束光,是他身上肩負的責任,季陽事無巨細的照顧薑文遠,就是想讓薑文遠知道,他願意管著他。一個是缺愛的人,一個是願意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