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事情原來如此,黃昊倒也不以為意,也沒去細想那華英村裏到底修的是什麼營地,居然要這麼多的斧子和柴刀,倒是楊義說完這事之後,卻是拉著黃昊借了一步,道:“方才送走了周東家之後,某與老父做了商定,決意將鐵坊的一成幹股,寄在縣中大押司楊忠的名下,黃大你道如何?”
黃昊聽得這名字,卻是腦中一空並無印象,便也問:“大押司楊忠?是我楊家村人麼?或也是弘農楊氏?”
楊義忙也搖頭道:“此人是益州楊,跟我們弘農楊早就出了五服。此外,若是寄在這楊忠名下,也是有些好處的,我父叫人探問得知,如今黃泥崗、白泥灘和華英村的鐵戶執照都把持在他手裏,若是得了這三戶執照,再加上本村的執照,一年最多可以核銷八千斤的鐵榷稅,這便是好幾百貫錢了。”
這宋代禁榷中的食鹽、酒、鐵、茶葉、礬等都是繼承於前代,由國家專門經營並征專門的榷稅,不過由於鐵器乃是重要是民生資料,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也存在免稅的製度,也即是由官府定點的鐵戶每年都可以購買一些免稅的平價鐵料,用來製造和修理農具,以便本地百姓耕作農事。
聽得老族長已經想得這般周到,黃昊自然不會反對,便也順便與楊義商量了幾句購買鐵料和煤炭的事情,也就將人打發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即便是黃昊做了細致的分工,但問題還是接二連三的出現,首先就是黃昊要求的標準化工藝難以達到,一把柴刀的坯子在初裁時控製重量在三斤上下倒也容易,可是經過了夾鋼、修形、研磨這些打製的程序後,得到的成品在重量甚至外形上區別可就大了,就比如說一日時間同批生產的十把刀裏,有重達二斤十二兩的(此時一斤是十六兩),也有輕得隻有兩斤八兩的,這一旦刀體打成而重量誤差太大,也不能再去增補,所以根本做不到後世那般一樣大小、厚薄和重量的標準化生產。
其次就是,錘子兄弟倆畢竟還隻能算是熟練工,根本達不到鐵匠師傅的基礎標準,所以他們搞出的產品,次品率相對還是有些高了。
至於最後一個問題,倒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也就是他們的熱情和積極性經過了這幾天的磨合,在發現鐵坊的工作也並不是天天都能熱血沸騰的大煉鋼鐵之後,如今倒也冷卻了下來。
而黃昊也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管理水平和技巧還很是欠缺,都已經這麼多天了,都還沒拿出一套組織生產的章程出來,隻是知道指使這幫人悶頭傻幹,如何能成大事?
於是黃昊又隻能悶頭拿出個管理章程,可當他弄了兩天,好不容易攢出了一分能有一千多字的生產管理章程規定時,拿著寫滿字的一疊草紙他腦子突然一抽突然想到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目前工坊裏真正算得上認識字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楊義!
至於第二個問題則是:黃大本來不讀書!
所以想來想去,黃昊隻能隨手把草紙塞進了爐膛,然後腆著臉去找了楊普,提出他想讓村裏的楊氏私塾裏的先生抽空來工坊教認字。
“黃大,你的意思是……讓鐵坊裏的人都進學?”老族長被這個要求弄得有些發愣,讀書這種事可是莊戶人家的大事,區區佃戶貧農若是家裏沒點依靠,誰人敢隨隨便便去讀書?便是他楊家村裏的楊氏族人,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私塾去讀書的,如楊漢柏這等長房嫡孫也不過幼年時去過幾年蒙學,認得半本論語,發現不是讀書料子也就將他放馬南山了。
黃昊卻是急忙搖頭道:“不算進學,就是認字!這鐵坊的徒工日後做起活來,怎也要認識一些打鐵用得上的字,什麼丈尺寸、刀劍槍,一二三四五,鞭鎖錘杖棒。”
聽得如此一說,趙普倒是覺得有理,想想便也應承下來,問選在什麼時候來與學徒們教授的好,黃昊想想便也道:“晚上即便點燈也打不了鐵,不如每日晚上教授一個時辰可好?”
趙普倒也答應下來,反正如今私塾的先生也是楊家子弟,也不用鐵坊這邊破費什麼,直讓公中多出了兩貫錢做束脩也就成了。
於是從冬月十七這天開始,村上私塾的先生楊瑞便也正式來到鐵坊開起了夜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