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於三十二天叫崖涘哄騙,自剜其心,失去了羽族帝君尊位,被驅逐至荒涼的南天門。在那裏,每個人都可欺他,辱他,可大咧咧朝他喊一聲,鳳華。
那段時日,他家殿下如此尊貴的一個人,究竟是怎樣熬過來的?
生而為神,居數十萬年尊位,麾下羽族子民千萬眾。便連喝酒,也隻肯喝瑤池水釀造的留仙醉。袍服華美,容色無雙。
——他家殿下,原本是如此尊貴如此風流的一個人兒嗬!
……卻都因了他的緣故,戰敗於三十三天,隨後又叫人驅逐至最末等的南天門外,隻接待那些下界飛升的凡人修仙者。一日日,忍辱偷生,隻為了那渺茫的希望。
葉慕辰心中疼的厲害,忍不住在黑海中又奮力往前衝,似乎想衝到那聲音發出的所在。耳邊水聲越來越沉重,凝滯的波紋在他周身織成了密密的蛛網。他被赤/身縛在水中蛛網,墨青色長發絞入水網中,隻掙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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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黑海至深處,廣和則徹底沉到了當日至酷烈的景象。
數十萬年來,崖涘都與他有一場所謂的百年約。崖涘親口將他驅逐至三十三天外南天門時,他並未料到,那一年,崖涘仍會來尋他,引他去昔日的紫曇華林中飲酒。
崖涘那時並不像個登頂至尊位的三十三天帝尊,反倒褪去了紫衣綬帶,著一身白袍,周身有優曇繚繞。
仿若仍是過去的數十萬年間,彼此以摯友相待。
於酒醉半酣之際,鳳華試探性地道,吾於窺塵鏡中見到了一人,與其約好,須下界嫁與那人為妻。
崖涘震怒。
鳳華卻臥於鬆石林下,青白如玉的優曇花瓣落滿他的發絲衣襟,唇邊那抹笑意格外甜膩,像裹了沉甸甸的蜜。他撩動絕色的眉目,與崖涘笑道,這世間的姻緣路,便是你的滅天劍亦破不得。你的道法教你無情,吾不同。吾雖尚未及體悟那所謂天地之心,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但於吾而言,應下一諾,便必須赴約。
鳳華又道,此一別,乃你我最後一場酒醉。
崖涘打斷他,一向清淩淩的聲線居然有了惱意,厲聲道,難道你竟要再次為了那人,叛出三十三天?!
……吾早已,不住三十三天了嗬。鳳華垂眸笑,漫然振衣而起,赤足行至崖涘麵前,口中道,帝尊,是你親口將吾逐出三十三天,是你親手持滅天劍毀了鳳宮金頂,如今,你又要以何借口,留下吾這個早已沒了心的人?
崖涘雙♪唇微顫,優曇花飛速沿著一襲白玉道袍流轉。天邊流雲暗沉,月華亦隱入夜色中,叫黑雲遮住。
於是鳳華便知曉,這一次,他與崖涘當真是恩斷義絕了。
鳳華將修長如玉如雪的手指探入崖涘腰畔,叮咚,彈了一下那柄華美無疇的滅天劍,淡笑著道,帝尊,總有這一日的。
崖涘渾身劇烈顫唞,麵容抖動如同口中含了一支燃燒的燭。
兩人麵對麵立著,卻都沒法窺見那遙遠的凡塵中,流年如同風車般嘩啦啦流轉,在那小小的街市中,長大後由族中起名喚作南冥的小兒立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瘋瘋癲癲的,見著一個人就扯住他問,你可曾見著一個身穿白袍煙紗罩衣的仙君?
世人都說世家南氏子南冥瘋了,為了一個從未有人見過的夢中人,得了失心瘋,奔走於巷陌街市,尋那個永不會再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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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界,鳳華終於自窺塵鏡中知曉南冥已於凡間瘋了三年,叫族中重又剝奪了族長備選人的資格,趕至一座破廟中。
鳳華倉促趕去的那天,凡間下了暴雨。
黑色雲層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