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陳倫滿心歡喜地回到國鼎畫室的時候,急盼與景惠相見,卻遲遲未見到人影。他又一次等在她宿舍旁的那條小徑上,盤問著熟識她的同學,以為可以問道一些情況。然而,事出願違,這些人仿佛有了約定,都稱不知道。此刻,他雖然有一些焦躁,但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景惠會離他而去。所以,當得不到消息的時候,他隻有苦苦的等到。一天,兩天過去了。。。直到一個月之後,他才明白自己再也見不到心愛的景惠了。
在陳倫到達畫室的前一天,景惠曾經來收拾過她的行李。她也實在放不下自己曾朝夕相處過的陳倫,準備等著他當麵道邊的。不巧的是,就在此時,整個畫室裏突然炸開了鍋,關於陳倫數不盡的風流情事成為大家課間飯後的談資。不幸就從謠言開始,眾人的話語原本不能打動景惠與之徹底決裂的心意;但是,愛人之間的忠誠卻受到了考究。為了弄清楚情況,景惠就大夥所說的事情詢問了盧瑕和莫婷二人,才發現此事並非空穴來風。她終於腦怒了,從來就沒有人敢欺騙她,更何況是感情?於是,她二話沒說,就這樣帶著心裏的餘恨在父母的庇佑下憤怒地離開了這裏。
不見了景惠,陳倫熱情飽滿的心情頓時湮滅在毫無頭緒的陣痛之中。那陣痛像劊子手正在一刀刀淩遲他的身體,令他絲毫不能動彈。他呆躺在床板上,好像一個吞噬了鴉片的癆鬼在享受完極樂的舒爽之後呈現出憔悴欲死的模樣。他開始在回憶裏度日。他忘不了她的樣子,那眼神和模樣在他心裏呼之欲出,但終究都是幻想。她終究是離開了自己,沒有離別的傷感,更沒有喋喋不休的情話,是一種徹底的拋棄,與之決裂的憤慨。他弄不懂是為什麼?童話裏有月亮公主與男仆的美好愛情,現實裏有王子為愛情放棄王位的真實故事,可為什麼他和她就在一夜間橋歸橋,路歸路呢?陣痛開始蔓延,每一次深情的回憶愈發讓這種感覺更加敏銳。當然,痛苦還遠遠不止這些。如果說曾經的景懿是因愛而癡狂,那麼現在她現在一定是為愛而瘋狂。當景惠走後,景懿便不顧一切地貼上來安慰他,以為此時的慰藉一定可以令他心存感激地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可是,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老天並沒有眷顧她,心灰意冷的陳倫再一次明確地拒絕了她。她終於羞憤不已,滿腔惡語字字誅心,詛咒麵前的這個男人不得好活。與此同時,眾人的言語在他的麵前開始顯得尖酸刻薄,說他不知趣,單純而又無知,以為世上會有愛情這種東西;放著送上門的姑娘不要,卻去攀高枝,結果被耍了吧!活該!說完,還要吐啦一陣唾沫方可罷休。這還隻是開始,同寢室的孫磊,郭鑫,張劍也開始沒有好臉色對他,就算是交情匪淺的田立德也像躲避瘟神般地見到他就繞道而行。這樣的結果,陳倫絲毫沒有準備。失戀的陰霾在這些惡毒的擠兌中發酵,他決定不顧一切地離開這個鬼地方,逃得越遠越好。於是,在新年三月的第一個周末,他悄然地收拾了行旅,訣別了省城,踏上了回歸母校的路途。馬達聲轟鳴,道路兩旁的樹枝以離弦之箭的速度從他眼前飛逝而過,窗前的玻璃還吐露著寒氣。此刻,他嗟歎自己當初來時的雄心壯誌,怎麼就沒有想到會有今天狼狽的逃離。他很迷惘,不知道自己這命運,究竟有哪些是自己可以把握的。。。
峰仁縣縣立二中,陳倫回到這裏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校園沒有變幻模樣,他還認得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就像孩子永遠記得回家的路,永遠熟悉家的味道。隻是曾經愛戀他的趙燕正跟曾經遭她拒絕的車奇打得火熱,遇到他時,還不免纏綿一番,像是在謝謝他曾經的無情才換來自己今時的幸福。趙燕的閨蜜顧影也搭上了學校籃球隊的小俊生,不再理會麵前冷如冰雪的他。至於蘇琪,早就投入張球的懷抱,每天穿著不同的衣服在人前炫耀,仿佛富貴如名媛。還有,許多不認識的新的情侶,在這一時間也浮出了水麵,大家就在這最後的時間裏狂歡。當然,總是有一批人甘於寂寞,每天三點一線地重複著自己的功課。宋河老師時常勸解陳倫不要放棄繪畫,然而,陳倫告訴他,讀書對自己而言,隻是一種享受,偏門的繪畫並不能幫他達成所願,重振曾經燦若星辰的陳家事業。麵對陳倫我意已決的架勢,宋河老師發現自己並不能說服這個語氣中透露著神秘威儀的學生,隻好放任自由,讓他回到自己的班級學習文化課。
再次回到課堂,種種感覺恍若隔世。六歲時初入學堂,他在這裏懵懂無知地牙牙學語;十三時父親去世,他在這裏思考生命;高二時,他毅然抉擇離開這裏,去另一種別樣的課堂求知;而今,他再回到這裏,仿佛從終點又回到起點。所有的事件,在他記憶裏落下烙印;所有的複雜,開始露出麵目,顯得簡單。洗去鉛華,他才覺得這些年浪費的時間太多。所以,朗朗讀書聲,聲聲難輟筆,他不顧一切地在這裏尋找自己。
四月份,既有“人間四月天”的美譽,也是春暖花開一年複始最為真實的印象。畫室裏的同學們都陸續返校,在年級主任的安排下,他們自成一體,補習曠日持久的文化課,以便迎來高考的雙豐收。由於陳倫的逃離,學校並沒有讓他享有同樣的待遇。朱劍,曹宇紛紛表示憤慨,準備跟學校理論。可是,陳倫似乎並不領情,而且已經徹底地遠離了他們這些美術生。並不是陳倫不珍惜與他們兄弟般的感情。一直以來,陳倫在眾同學眼中是猶若江湖大哥的存在;然而,陳倫對這種習氣頗不習慣;從某種道義上講來,他要幫助他們。於是,本來不怎麼覺得繪畫有前途的陳倫,隻好以身作則盡力地去影響他們走上尋求積極進取的大道。而今,潤物細無聲,一切已經孕育成熟;而尷尬在於,他自己卻當了逃兵,走上不歸路。再下去,恐怕會影響他們的道路。所以,他隻有悄悄地遠離他們。這樣的想法,朱劍,曹宇二人卻並不知曉,他們有些憎惡他,往日的情分也就此斷了。
少了些朋友,少了熱鬧,便多了份孤獨孤獨與寂寞;幸在陳倫多年練就了孤單自益的功底,寂寞的時候就招上一群同學侃大山,用極致的歡笑塞滿虛無的大腦。時間在無情流逝,過往皆成曆史。七月的高考如期而至。城裏的孩子有家長在考場外打氣,農村的娃兒在考場蹦出父母辛勤勞作的畫麵。不管怎樣,他們都要進全力一搏。考場顯得平靜,監考官時常踱來踱去,不會給任何考生以機會作弊,一切如常進行。縱然也有些隱秘的攜帶,提示,信息傳遞,但是,幾十分對於那些成績底子薄的考生而言毫無意義。漏網之魚恰恰是那些平時成績一般般的考生,他們才是從中漁利的佼佼者。陳倫早已無心高考,隻是這場考試勢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