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道陳倫遙望窗外的時候,視線裏滿是新的景象引得他不得不駐足觀望。鄉村依附在縣城周邊,恰似綠葉襯托著鮮花。近處,那光禿禿的田園裏早就是一片綠油油的春色,村落錯落有致,顯得安靜而祥和;一些古跡夾雜在村落中間孤獨無助,卻一元複始地沉寂了千年;然而,附近的工廠彌漫著煙霧,似乎在嘲諷古跡恒古未變的舊貌。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在曆史的潮流裏,愛情永遠不是人類的全部。看看周圍的休閑屋,今天在一起的小情人,明天卻會在同一地方和另外的一個人相依偎;而且他們在變換之後,似乎更喜歡沉浸在革新的亢奮之中。愛情不再是唯一的,人們的靈魂似乎被魔鬼收買了;縱然有這麼一個人堅持著他的愛情,可憐的卻是沒有同路人。想到這裏,陳倫此刻感到極度的絕望。如果衛唯真的是自己的唯一,為什麼卻不是同路人呢?就算衝破現實的阻礙,又為什麼一定要分離呢?這還是兩顆彼此牽掛的心麼?這算是愛情還是自己的單相思呢?陳倫似乎無法找到答案,但他還是很快就忘了這件事。在內心的波動平息之後,他的情感就漸漸沉睡了;生活的未定之數斷了他的念頭。但是,生活還是起了變化。在緝捕網絡詐騙犯江文後,大家都知道了陳倫的表叔是警官,但誰都未曾想到平時穿戴普通的陳倫在縣城還有這麼大的靠山,同學們不得不刮目相看,甚至有人諂媚地奉他為老大。在受到這麼多未曾有過的優待和尊重之後,陳倫似乎喜歡上了這種感覺,一種淩人之氣如潮水般在他心中洶湧澎湃。他開始換上新裝出現在學校裏不同的角落,用他那詭辯的言辭去認識學校裏形形色色的同學;而他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交往能力,總能給同學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在籃球場上,他可以全力配合別人傳球,並時不時誘導別人走進自己構想的行動中,成功地進球。而在那些陰暗的一域裏,他麵對那些流氣的同學們也能義正嚴詞地指出他們能力的不足,告訴他們做混混也要強大的智力支持;而那些同學們果然就懂了,不再無事生非。就這樣,陳倫的生活開始變得豐富而複雜。在彈指之間,光陰和年華都在悄然流逝,混跡在同學之間,他被那種充滿滿足和成就感的虛榮深深陶醉,甚至他以為這是自己的一種指揮藝術。他無暇顧及課業,在懶洋洋的春風裏,他已如夢如醉。有人的時候,他瀟灑飄逸,令人捉摸不透卻又那麼令人神往,但卻沒有人會跟他死心塌地混跡在一起成為兄弟;沒人的時候,他看上去更像一個癟了的皮球,再怎麼蹦也跳不起來。陳倫的這些變化,令得許多曾經熟識他的人感到距離和陌生。伴隨著一直到如今是同學的那些發小的疏遠,他隱隱感到一絲危機,更確切地說那是一種空虛。是的,那是一種對生活極度的絕望伴隨著複雜的青春萌動。暗黑的駕馭他人的心境使得原本無此欲望的他在現實和理想的土壤裏滋生對生活的厭惡;虛無幻望的性充斥著饑渴而並不飽滿的靈魂,而偏偏對愛情執著追求的他難以忍受這不堪入目的原始欲望反複地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他開始明白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在這個世界上,也沒有至純的愛情,那隻是欲望和需要在時間的磨礪下才會相儒以沫的妥協而已。他有些失望地遊離在那些同學之中,整個人開始沉澱下來;他想安靜下來找一個幕天席地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五月份,接連陰雨天氣,許多人關注著長江沿岸的大壩,因為凶猛如獸的滔滔洪水已經陸續侵入沿岸各地,太多的人撤離了家園,留在臨時搭建的帳篷中歎息不已。這似乎是大自然的報複和懲罰。在縣二中的校緊急會議上,校長蔡奮武宣告情況:如果水位持續上漲,臨近省城的縣市或將成為泄洪區;災區捐款也要行動起來了。此言一出,各班班主任都激動起來。先前,大家都覺得這事情的遙遠,雖然電視上場麵宏大,但那畢竟沒有涉及到自身。可是,這幾個縣市要成為泄洪區的話,那些災民豈不要轉移到附近了?全民動員的熱鬧勁似乎再次在許多年的沉寂中爆發出來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整個會議熱情而澎湃。會議結束後,校廣播便開始動員大家進行捐款。在高一(二)班的班會上,程譽嚴肅而謹慎地說道:“國事,家事,天下事,事無大小,同學們,不在乎你們的捐多少錢,而是希望大家都有此心!這次洪水百年難遇,老天還在下著雨,或許明天市長就會宣布泄洪。我們的國家曾經在一次次的困難和危機中艱難度過,靠的是什麼?是大家團結和舍得的大氣。這是民族所以強盛的理由,這是陰暗社會和一切汙穢世界所懼怕的。今天,大家的捐款是一個形式,我更希望同學們能夠薪火相傳前輩們的氣概!劉夏,你組織捐款!”說完,程譽有點覺得自己是在遊說同學們。不管怎樣,他還是率先在捐款箱裏塞了一張大團結,然後靠在一邊微笑,隻是麵部有些許掙紮,和神情難以相稱。劉夏也隨即捐了錢。從班幹部開始,大家開始流水般上去投進自己的一份。這過程簡短而嚴肅,同學們並沒有因為拿出自己的生活費而心中不甘,隻是大家尚且擔心這捐款是否就能落到那些需要的人手中;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些錢會落到何地何人手中,如果喂飽了些貪婪的靈魂,大家恐怕就要悔青肝腸,那可是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血汗錢啊!這中國式的捐款常常就是這樣,從來不會告知捐款人款項的目標和結果。當貪汙的事情一旦出現後,除了斥責和罵聲一片,人們似乎很難從受騙的感覺中把悔青的肝腸當做身體不適,因為那是一種誠然心痛的感覺。課後,同學們開始把洪水,捐款當做茶前飯後的談資;網絡裏,這些字眼也成了最熱門的詞藻。當同學們沉浸在這些關切的社會熱點的時候,陳倫卻已經呆滯了數月了。期中考試後,他似乎就沒有說過人話,大家都知道原因的,但沒人問過他。即便是捐款的班會上,還是新來的同桌韓星幫他代勞的。沒有人會奇怪陳倫的行為,因為他本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但是他看上去可憐的樣子確是大家所同情的,所以在某些人的推動下,善良的韓星同學就幫他打飯,提醒他上課和課上的種種情況,避免老師來找他的麻煩。可是這樣一來,韓星同學竟就被眾人當做是陳倫的小弟;韓星當然不習慣,雖然是新來的,但是他透露出的樸直和善良從來就不允許這樣的語言用在他身上。當他糾結時,倔強的性格會跟這些人較真;好在陳倫還有幾分人氣,大家就讓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