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奕已經站起身，似乎準備就此出去尋找不知在何處的徐峰。白曄微一怔，突然伸手拽住了對方。 “怎麼了？” “……其實我還有事要跟你說。”白曄知道這不是個好時機，但是他怕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什麼事？”宋昀奕回過身，在他旁邊蹲下，輕聲道。 “這件事我其實在上一個輪回就意識到了，但是我一直瞞著你。”白曄低聲道，“抱歉。” 宋昀奕似乎一愣，道：“為什麼道歉？” “其實我和你是同一個人。”白曄一鼓作氣道。 一陣沉默。四周隻餘雨聲，滂沱的，仿佛下不盡的雨水。 “……什麼？” “你知道我是從另一個平行世界過來的吧？”白曄道，“曾經的我擁有很強大的力量，但是由於一些事情，現在已經沒有了，我已經變成一個普通人。但是在最初見到你時，我不是你現在所看到的這張臉。” 宋昀奕終於給了點反應：“不是現在看到的這張臉？” “對，其實我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白曄答道。 宋昀奕一下沒了聲音。 “我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跟我有交流的人就是你。我那時還有不少力量，就趁你反應過來前，調整了我自己的外貌，在你發現前變成另一個人。但是身體上的某些特征，以及情緒影響的小動作都是無法改變的。比如右肩膀上那顆褐色的痣，比如我們都有的一些小習慣。”白曄道，“我現在已經失去了所有力量，所以無法變回原樣來給你看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會騙你。” “那……” “這個循環也是我創造的。”白曄道，“為了讓你活下去。” “什麼？” “今晚是最後關頭了。”白曄一手撐著地站起身，他的背非常痛，那傷口恐怕不是簡單的劃傷，“你要挺過去。好了，時間過去很久了，我猜徐峰應該已經開始找咱倆了。” 白曄握了握手中的鋼筋，令自己盡快熟悉它。這根鋼筋有他三指粗細，和他的棒球棍差不多長，尖端很利，對穿刺人類的身體應當沒有問題。然而此時的白曄卻在心裏想別的事，沒錯，他和宋昀奕是同一個人，性格各異，不同的平行世界，但是靈魂是同樣的。死亡不是件玩笑事，是難以控製的，不能欺騙的，不可改編的事。 這個循環是為了宋昀奕的生而創造的，那麼，為了他的生，就應付出相應的代價。真正到了此時，白曄才意識到那個所謂的“代價”是什麼。黑影比他先發現循環的要害，並且看得更加透徹，說他對自己殘忍，或許吧，但是白曄認為自己樂意為之。 而那個“代價”，是絕對不能提前告知宋昀奕的。因為他確信，宋昀奕是絕對不會同意這件事的。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告訴對方與否，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你待在這裏別動，我去找徐峰。”白曄道。 宋昀奕看著白曄——雖然現在光線灰暗，白曄在他眼中隻是一團模糊的人影：“要我在這裏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白曄欲往樓梯走的身體微微一頓，他慢慢回過身，問道：“什麼？” “你不能死。”宋昀奕重重道。 白曄愣住，他握緊了手中的鋼筋，手指忍不住摩挲起來。雖然由於光線問題看不太清，但是他卻能清晰感覺到宋昀奕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時的重壓。那目光仿佛一直壓進他的心頭，令他沉甸甸地疼痛著。 “你不敢承諾嗎？”宋昀奕問道。 “你放心吧。”白曄道，“我怎麼可能死呢？” 可在轉身離開時，不知為何，白曄卻在心裏清楚地感覺到，宋昀奕並沒有相信他的話。 然而此時卻難以確認徐峰的位置。其實在最開始，徐峰被宋昀奕投的東西砸中臉時，他們不應該跑掉，或許就此將對方殺掉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那時宋昀奕過於慌亂，白曄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身體的顫抖，因而選擇了閉嘴。 白曄沒有立刻下樓，而是先把他和宋昀奕所待的這一層樓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人在，才回到樓梯口，貼著牆壁慢慢往下走，邊側耳仔細聽著樓下的動靜。 然而徐峰也非常安靜。 此時的雨聲顯得太過吵鬧，白曄在心裏歎口氣。 白曄慢慢挪到了二樓，他沒有立刻大剌剌地就衝進去，而是先悄悄地深吸口氣，舉起手中一直沒派上用場的鋼筋棍，在轉過拐角時猛地揮出去——但是沒有人。 白曄微微鬆一口氣，他站在原地，推測著徐峰此時可能在哪，然而他對徐峰的了解還是太少，並不訥訥個輕易就猜到對方的行蹤。 或許此時宋昀奕能夠很快就猜出徐峰會在哪，畢竟平常宋昀奕和徐峰待的時間比較多，可能會對徐峰有所了解。但是與此同時，徐峰也會對宋昀奕有所了解。 再加上徐峰對宋昀奕早就有興趣，不排除他特地觀察的可能性。 白曄小心地搜查著房間，但都是空的。而時間越長，白曄越是擔心，萬一自己和徐峰剛好錯過，而徐峰直接上了三樓，找到了宋昀奕，那他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 可盡管如此，他卻不能鬆懈，仍是要一間一間地徹底檢查。 雨聲瓢潑，白曄額上已經有細密的汗珠，他能感到背上的傷口在逐漸惡化，血暫時是止住了，但是卻漸漸發熱，恐怕有了炎症。他擔心自己會因此發燒，而更重要的是，必須在他自己倒下前找到徐峰。 白曄心裏著急起來，但他正在檢查的這個房間裏依舊沒有。他隻有摸索著牆壁移到另一個房間，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閃電驟然照亮整個天空，也將白曄剛進入的房間裏的一切都呈現在他眼前。 不知何時偷偷跑下樓的宋昀奕正貼著牆走著，而徐峰，就在他的身側，已經揮出了手中的刀。而宋昀奕一直直視著前方，對自己身邊的危險好無所覺。 白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喉嚨發緊，喊不出聲音，隻知道一個健步衝上去狠狠推開了宋昀奕，並同時將自己手中的鋼筋用盡全力刺入了徐峰的左胸口——那是白曄在閃電時就看好的地方。 可是盡管這些都做到了，他卻錯失了自己避開的良機。或者說，白曄其實在最開始，就沒打算躲開徐峰刺過來的刀。 徐峰終於倒下了，砍刀也從白曄的肚子裏抽了出來，但是它已經在白曄的身上捅出了一個無法愈合的傷口。白曄也倒了下去。 “不！”宋昀奕終於注意到身後所發生的一切。他回過身看到了白曄身上的慘狀，顫抖著跪了下來，伸手用力去堵白曄腹部的那個傷口，但是不管他怎麼堵，血都無法止住，宋昀奕幾近崩潰，嘴裏連續叫著“不要啊，不要啊！不要這樣！”白曄能感覺到宋昀奕的眼淚，在慌亂中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就像之前在三樓時的那樣。 “噓……”白曄輕輕道，傷口很痛，不管是腹部還是背部，可他卻微微地笑了。 宋昀奕噤聲，但淚水卻怎麼都止不住地往下流，白曄能夠感覺到對方的絕望，宋昀奕渾身顫抖著，頭慢慢地抵在他的胸口，那裏很快便濡濕一塊，似乎已經知道這結果已經難以挽回。 “昀奕，去看看徐峰還活著嗎，拿著他的砍刀。”白曄輕聲道。 宋昀奕頓了一會才順應他的話先拿過掉在地上的砍刀，才站起身去看倒在一旁的徐峰。那鋼筋將他的身體通了個對穿，而且恰好在徐峰心髒的位置。 “拔掉鋼筋。”白曄道。 宋昀奕一聲不吭，但是他照著白曄的話做了。 很快白曄聽到宋昀奕走了回來，將砍刀和鋼筋都放在一旁，跪在他的身邊。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白曄道，“我剛剛說過，我和你其實是不同的平行世界的同一個人，記得嗎？” 宋昀奕“嗯”了一聲，帶著明顯的哭腔。 “而死亡是不可逆轉的事。”白曄道，他的氣息逐漸微弱，“這個循環是為了你的生而創造，那就是以我的死為代價。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不公平！”宋昀奕反駁道，“你怎麼能夠這樣，擅自決定我的生死！比起我自己，我更希望你能夠好好活下去……” “我們想的是同一件事。”白曄道，“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帶著我的這一份……活下去……” 閃電劈下，雷聲自遠處猛地炸裂開來。大雨滂沱著，好像永遠都不會停。 但是宋昀奕知道，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變化。最難接受的一點是，白曄將不再參與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