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殺死的第一個人,是他繼母的債主。 他還記得那是個傍晚,殘陽如血,那個男人倒在他的床上,身下流了一大攤血。血色的光照在他身上,分外應景。而他茫然的站在一旁,手上握著一把帶血的刀,看著那個男人正在漸漸變冷的屍體。 鏗地一聲,那刀掉在了地上。他對著這個男人的屍體,爆發出一陣興奮和解脫的狂笑。 徐峰的父母在他八歲時離異,之後母親再無消息。她離開這個家後,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徐峰跟著父親生活。最開始經曆過一兩年失去母親的適應期,但徐峰盡力適應下來,他知道父親又要照顧他,又要上班,真的很辛苦。雖然他在深夜時仍然會想念母親。而父親在離婚後,對他的母親也隻字不提。到後來,徐峰也不再想母親,覺得就這樣和父親一起生活也很好。 然而隨著徐峰年歲增長,父親認為徐峰可以自理生活時,便開始變得忙碌,有時甚至連續半個月都在出差。父子兩一開始還一天一個電話聯係,父親會考核徐峰一天所學,徐峰則報告他的一天怎樣度過。然而漸漸的,連電話都不怎麼有了。徐峰每天上學回家,看到的都是家政阿姨做好的飯菜,屋子空蕩蕩的,當他在家,就隻有他一個人。 失去母親後,跟父親漸行漸遠,徐峰以前是沒想過的——不過他那時屁點大,也不懂要和父親好好維續親子關係這種事,他照常過自己的。直到他升上小學六年級,某天傍晚放學,他打開門,看到一個陌生女人坐在他家客廳的沙發上。 平心而論,那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但徐峰在意的不是這個,他低頭看一眼玄關,發現父親的皮鞋也在——父親回來了! 他踢掉鞋子,跑進客廳,那個女人看到他,立刻站起來,朝他溫柔地微笑,好似非常靦腆似的,完全不說話。徐峰偏頭,看一眼她,又四處看著,道:“我爸呢?” 下一秒他爸就從廚房探出個頭來:“你回來了?” 徐峰直勾勾地看著他爸,說不出話來——一向不修邊幅的父親,此刻顯然是好好打理過的樣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從他支出來的肩膀看,身上那件襯衫是徐峰沒見過的。 父親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徐峰又去看那個在沙發上坐著的漂亮女人,她極靦腆似的,隻瞧著徐峰含蓄地微笑。直到父親走過去,直接在那女人身旁坐下,一手攬住她的肩膀,對徐峰道:“來,徐峰。見一見你的新媽媽。” “新媽媽?”徐峰皺起眉,他打量著這個女人,卻道,“我不需要新媽媽!” 他父親也不生氣,隻是道:“你逐漸長大了,爸爸因為工作忙,一直沒有太多照顧你,這是爸爸的不對。” 徐峰卻後退一步,抗拒地看著沙發上的兩人。 “你可以先不叫她媽媽,叫阿姨。”他父親道,“她今天就正式搬到咱們家了,你要好好和阿姨相處。她會替我好好照顧你的。” 徐峰卻不想聽他說話,跑進房間裏,把門反鎖了。透過門板,他聽到父親在安慰那個女人,說將來會慢慢適應的,而那個女人什麼回答,聲音太小,他卻半點沒聽清。 父親這次回來,在家裏待了有一個月之久。期間徐峰和那個女人終於漸漸熟悉起來,等父親離開出差時,已經不必擔心他和阿姨發生衝突了。 徐峰對這個阿姨的印象逐漸從長得漂亮,異想天開要當我媽的女人,到如果她是我媽,好像也不錯。 就這樣過了相安無事的平靜一年。父親和阿姨正式結婚,並且工作變得更為繁忙,常年不在家。徐峰已經變得和阿姨更為親近,和他爸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生活如果就這樣一直平靜地過下去,倒也未嚐不可。但這平靜,隻持續到徐峰上了初一。 對於正處於學生時代的人來說,好像很多糟糕的事情都發生在放學後。反正對於徐峰來說是這樣。 從那個初一的傍晚開始,徐峰的整個人生軌跡都變了,隻是在最開始時,他太過於恐懼和懵懂,並不知道會這樣。 那天傍晚和往常並沒有任何不同。徐峰放學回家,邊打開門邊問:“阿姨你在哪?”通常這個時候,阿姨已經下班,並且在家準備晚餐。 但是今天她不在。徐峰看一眼玄關,她的拖鞋還在。也就是說她少有地比他晚到了家。於是他脫下書包拎在手上,準備回到房間,先寫寫作業或者是做點什麼其他事,他進到房間裏,卻愣住了。 因為他房間裏有一個男人。他身材強壯,一條手臂甚至有當時瘦弱的徐峰兩條手臂粗。此時對方正坐在他的床上,一手拿著他的枕頭,看到站在門邊的徐峰,表情卻非常鎮定,甚至還笑了:“你回來了。”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我家?”徐峰下意識後退,他已感覺到危險,轉身想跑,卻被對方一把拉了回來,扔在床上。臥室的門轟然關上。 其實那一天的記憶,後來的徐峰不太記得了,他隻記得仿佛要撕裂他的疼痛,記得他尖叫,使盡全力掙紮,趁男人不注意跑下床,但還來不及跑到門邊就被拉回來,再次扔到床上。 他記得他當時深刻的絕望,沒有人會來救他。 那個男人走之後,他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給父親打電話,連打數通都被掛掉,最後父親發來一條信息:“我在開會,不要再打過來。” 聽到阿姨下班回家,他想她應該看到了他的鞋,知道他已經到家,可她沒有叫他。 徐峰趁阿姨不注意,先去徹底洗了個澡,他下身非常痛,可能有輕微撕裂,流了一點點血。徐峰出去時,看到了阿姨。 她正看著他,眼裏卻是茫然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姨。”徐峰道。他想說話,但麵對著她,卻不知該說什麼。 “吃飯了。”阿姨說道。她還是很漂亮,徐峰卻看出她眼皮有些腫,甚至目光閃爍,似不敢正視他的目光。 但這隻是第一次。後來徐峰意識到,在這件事上,沒有人能夠幫助他。他隻有依靠自己。 徐峰攢下自己的零花錢,去報了散打的班。每天都去學習,一直待到很晚,但饒是如此,那個男人仍會趁他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找著機會,在他的臥室待著。這個男人已經成了他無法訴說的夢魘。 徐峰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他的床了。從那一天開始,他另外搬了個床墊,每晚睡在上麵,白天再把它收起來。 後來他找到了繼母與這個男人的聯係。某一天他回家時,聽到家裏麵有響動,便沒有立刻開門,而是站在外麵聽了會兒。 裏麵的一男一女在吵架。他記得他們的聲音。女聲在說:“寬限幾天!他很快就要給我打錢了,我不能每天追著問,他會懷疑的!” 男聲道:“你那便宜兒子怎麼還沒回來?說過了的,你沒還上賭錢輸掉的那些錢之前,用他來供我爽爽,給你寬限幾天。快把他叫回來!” “他就快回來了。我這就給他打電話,你不要急。”話音剛落,徐峰便感到手機在兜裏響了起來。 他沒有接,更沒有開門進去,而是轉身離開了家。很難說那一刻他心裏是怎樣的感覺,他竟感到麻木,那恨意早就刻骨,這時知道真相,也不太遲。 那晚,徐峰在散打的練習室睡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去了學校。第二天回家,他對繼母臉上的青腫視而不見,直接回了房間。他已經不再跟她開口說話了,但是在學校時,徐峰一直維持著他陽光開朗的表麵,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異狀。 男人對徐峰的強暴持續了整個初中時代。 中考完的那一天下午,徐峰感覺差不多是時候了。於是他在回家的路上,先去買了一把刀。他不計後果,也要將對方殺死。 他將那把刀連同殼子一起別再腰後,回到家時,果然繼母又不在,而男人則等在他的床上。 他沒有任何變化,隻是順著那個男人的力道,仰躺到床上,最近他很順從,男人早就放鬆了警惕。於是他趁對方不注意,拔出了刀,狠狠插入了對方後心。 那一刻他的心裏沒有任何別的想法,隻有解脫。 至於該怎樣處理繼母。他一直沒想好。曾經她在他心中代替過母親的角色,雖然隻有一年多,但是她曾確實令他感受到來自母性的關懷,他對此感激。 但是用他來拖延還賭債這件事,絕不可原諒。 那晚,他趁繼母回來之前,將男人拖到浴室裏,用廚房的砍骨刀將其大卸八塊,每一塊再剁成更小塊的肉,分別用黑色塑料袋裝好,然後用料理機將肉塊打得粉碎,分幾次倒入馬桶裏,衝得一幹二淨。然後他將攪拌機裝起來,準備明天再繞遠路扔掉。 之後他才回到浴室,將裏麵徹底清洗了一遍,用潔廁靈全部將浴室的牆全部刷了三遍。等繼母回來時,他剛好衝完水,看了眼繼母,也不說話,直接回了房間。 不等徐峰想出怎樣解決繼母的事,父親便回來了。 第一個夜晚還是好的,兩個人好像感情依舊不錯,父親完全不知道這個漂亮的女人在結婚第一年就給他戴了綠帽,甚至將賭博時的債主帶回家來強暴他的兒子。 他一無所知,甚至對此毫不關心。 而第二天時,他倆卻爭吵起來,徐峰坐在房間裏大開著音量打遊戲,他聽到父親暴怒地指責繼母的賭博事跡,詢問她錢都去了哪裏,繼母則大聲吼叫著,兩人爭執了好一段時間。 然後像被突然按下停止鍵一樣,一切驟然歸於平靜。徐峰直覺可能出了問題,他從抽屜裏拿出了他殺掉那個男人時的刀。 把刀套取下,他一手握著刀,一邊慢慢拉開房間的門,透過門縫,他看到繼母正背對他站著,手上似乎拿著個什麼東西,而從他的視角看不到父親。 他悄悄拉開了門,放輕腳步走出去,終於看到了父親。 此時父親正躺在,徐峰看清他胸口有一朵鮮紅的花,正慢慢洇開。徐峰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衝出去,繼母似乎注意到了聲響,回過身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徐峰手裏的刀直直刺入了她的腹部。 “這是你應得的。”徐峰咬著牙道。 她的臉依舊如初見時的美麗,但是不會再有以後了。 徐峰戴上手套,將繼母手上的水果刀的指紋擦幹淨,再回到她身邊,以那水果刀用力在她的胸口和腹部紮上幾刀,尤其是腹部他之前刺入的刀口,他特意多紮了幾刀。然後他走到父親身邊,他小心避開了那些血點子,避免被之後的警察發現,接著他用父親慣用的手握住刀,反複刺他的胸口,直到原來繼母刺的刀口被更多的傷口交疊覆蓋後,他才將那刀舉到父親胸口的高度,然後鬆手,任它自由掉落到父親的屍體旁。 做完這一切後,他撥打了報警電話,用驚恐萬狀的聲音說道:“警察叔叔,我爸媽吵架打起來了,到處都是血。” 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徐峰消停了一陣。但是那把殺掉那男人和繼母的刀他開始盡可能地隨身攜帶,後來他愛上搜集各種可以殺人和分屍的工具。 再後來,他遇上了第一個他基於興趣想要殺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