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冷如冰的男聲由馬背上頭傳來,冉凝香背脊突地一聳,停下了拔鏈子的動作,回過頭來。
隻見一匹神駿白馬上坐著一名華服雍容的男子,眉清如水而目深如泓,五官精致搶眼,微微上揚的眼尾更是勾魂攝魄,猶如抿過胭脂的唇瓣正揚著一抹淡得幾乎教人察覺不出的邪魅笑意。他跨坐在馬上,神氣飛揚,又顯得一派輕鬆,自有一股與生俱來、裝也裝不出的貴族氣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權傾朝野的皇親國戚,英親王的愛子、當今聖上的堂弟——納日宇熙是也。
而從他口中吐出「又是你肮這句話聽來,對於在外頭遇上翰林學士家的閨女這件事,他似乎早習以為常了。
「王……」蘭蘭正要跪拜,但接觸到他那警示的目光,立刻醒覺地改口。「公子來得正好,快來幫奴婢勸勸小姐,她要摘了這鏈子給人哪!」
「噢?」納日宇熙挑起一邊眉毛。「這不是貴府老太君送的出世賀禮嗎?」
「您連這個都知道?」蘭蘭驚訝的問,她什麼都還沒說呢!
納日宇熙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冉大人和家父可是世交,你家小姐的滿月酒,家父還去喝過呢!對這條鏈子的來由,如何能夠不知?」他瞄了瑟縮在一旁想要變賣傳家寶的書生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這……」蘭蘭可再管不得冉凝香那殺人似的目光,忙不迭地道:「小姐見這書生可憐,想把鏈子給他,好讓他去給母親醫病,可這破爛字畫,怎麼看也不值那個錢啊!」
「要給,也不必給這鏈子吧?」納日宇熙淡淡地瞟了那些字畫一眼,問道。
「要是我有帶錢,還用得著拔鏈子嗎?」冉凝香終於開口了,隻見她沒好氣地道:「本姑娘是濟危扶困,而我怎麼處置自己的東西,你管不著吧?」
「嗯……」馬上的人單手支頤,彷佛在思考什麼似的頓了一會兒。「我有更好的辦法。」語畢,也不待冉凝香發問或回答,他徑自往後頭一個彈指,身後的某個隨從立刻駕馬上前。
「給那書生一百兩銀子。」納日宇熙輕輕地發落了一句,那隨從也沒吭聲,翻身下馬,從懷裏取出一隻精美的荷包便往書生的手中遞去。
那書生麵色青綠,接過荷包卻疏無喜色。「大爺,不是我不識好歹……可……這畫畢竟是我家的傳家寶,前朝宮廷巨匠柳笑然的嘔心瀝血之作,隻用一百兩賤價賣出,會不會……太……什麼了一點?」
「畫你就拿回去吧。」
「什……什麼?」那書生一愣。
納日宇熙漾出一抹冷笑,並不作聲,隻是以眼神示意隨從,那隨從心領神會,便借一步上前,附在那書生耳邊道:「你當我家公子這麼好騙?柳笑然的畫,咱們府裏有的是,公子豈會不辨真假?他隻是不好當著小姐的麵拆穿騙局,才給了一百兩銀子,這已是便宜了你,你要再不識好歹的賣起乖來,當心我明兒個就找官府問你罪,告你蓄意詐欺!」
那書生聞言,渾身機伶伶一顫,隻覺一股銳利如鋒的視線朝著自己淩遲而來,這下他連抬頭都不敢,字畫也不要了,掉頭就要跑開,冉凝香不明究理,轉頭看見蘭蘭手上捧著的皮裘,一把搶過來就要追上去。
「喂!你別跑啊!我這還有件皮裘,你拿去當了,還能多抓幾帖藥呢!」
「小姐……」蘭蘭看她抓著那雪裘,對著書生消失的方向呼喊著,半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溫婉矜持,不禁頭痛起來,不過還好,還好她沒真把那條瓔珞鏈子給了人,一想到這裏,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但也因為如此,她立即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緩緩升上來,微風掠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