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係統

林梢的生物鍾向來準時,起床時間能精確到早上六點四十五分,近日裏卻不行了,外麵從天還未亮,約五點出頭的時候便開始吵鬧起來,他睡的床靠著臨街的窗子,一點隔音效果都沒有,喧鬧的聲音毫不吝嗇得灌進他耳朵裏來,睡是睡不下去了的,他隻能揉揉眼睛,隨便穿件衣服起床。

洗漱完之後,他便走到店門前把折疊的木門打開,外頭正有兩個工人裸著上身扛著一個木質的大衣櫃從他門前走過去,一邊走一邊用本地方言高聲喊著:“讓路,讓路唉!”

這一片的舊房子因為新的城區規劃馬上都要拆遷,很多天前就下了通知,現下各家各戶的重點都是搬家,林梢住的柳條巷也被劃歸了拆遷的範圍內。現在馬上快到截止日,拆遷隊都在來的路上了,大家便隻好起早貪黑搞搬運,一大早便吵鬧起來了。

不過就算不吵林梢也睡不下去,他需要搬的東西也不少,而且家裏隻剩下他一個人,更要勤快一些,否則要搬不完了。

他住的房子老舊且普通,兩層的小樓,樓上現在並無人住,樓下比較大一些,攏共三個房間,中間是方方正正的店鋪,鋪子右邊是廚房左邊是他的房間,林梢起床之後,先是走到樓梯間那兒,先是朝著那兒擺放的爺爺的牌位拜了拜,開口道:“對不住您老人家,打擾您的清靜,您都沒安靜幾天,我們就得搬家了。”

他輕輕的聲音回蕩在空落落的樓梯間裏,大早上的有些滲人。

林爺爺掛在牆上的黑白照片都是新的,他不久前才去世,臨走前握著林梢的手,一直睜著眼睛望著他,對這個孫兒放心不下。

“您別擔心,”林梢道,“我過的很好,就是有點想您。”

他給爺爺上了一炷香,然後就坐在店門前的椅子上,就著朦朦朧朧的晨光和新鮮空氣吃著早飯,一邊吃一邊盤算著剩下的東西兩天內能不能搬完。

林梢剛看見人家搬衣櫃,他現在盯著自己的衣櫃也犯愁,別人家那個木質衣櫃兩個男人抬都顯得吃力,他這個還要更大一些,他之前請搬家的工人來看過,人家看了也直搖頭,不想接單,說這實在不好搬,勸他丟在這裏算了,反正這衣櫃已經很舊了,而且這麼大的衣櫃對他來說並不實用。但林梢還是舍不得,這大衣櫃是爺爺親手做的,比他年齡還大,他有感情,卻沒什麼辦法。

林梢不大甘心,自己繞著這個大衣櫃走了兩圈,想著試試這衣櫃到底有多重,便咬著牙上去找了個點自己搬了搬,但大衣櫃端莊穩重,愣是不動,林梢使出吃奶的勁,隻把它往外移出一條小縫,他來來回回試了四五次,那條縫也越來越大,他再一使勁,衣櫃本身沒怎麼大動,隻聽“哢嚓”一聲響,像是什麼斷了。

林梢:“……”

他上前一檢查,果然是衣櫃背麵的一塊木板掉了下來。這櫃子太舊,木頭早就老了,裏頭的結構也把不住了,原來靠著牆有個借力,現在他這一動,衣櫃裏麵震了幾下,又離了牆,可算是震塌了。

外麵隻倒了一塊木頭,裏麵掉了好幾塊,整個衣櫃被他弄得亂七八糟,林梢又累又有點生氣,轉頭在床上坐下了,心裏惋惜地想著衣櫃怕是留不下來了。

可惜了。

他歎了一口氣,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著衣櫃上那個破掉的大洞,休息了一下之後,又彎起腰鑽進衣櫃把那塊靠牆的木板拿了出來,露出裏麵青灰色的牆壁,牆皮也剝落了,裏頭是十分有年頭的青磚,一摸都掉粉末。這塊地方要拆也是有理由的,房子太舊了,眼見著就要成危房了,自然得拆了。而且這還是個低窪地帶,下麵的牆體在這十幾年不知被水泡過多少了,整體都疏鬆了,磚與磚之間的粘合劑也沒什麼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