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誰?”
我看見那個男人的手裏高舉著皮帶,前一秒還在惡狠狠地抽打著他的女兒。
晃動的畫麵,蒼白的燈光下,他簡直就是一頭喪心病狂的猛獸。
蘇吟趴在地上無力還手,她雙手抱頭,背上的襯衣裂開一道道的破痕。
雪白的皮膚深深淺淺地綻開,觸目驚心。
我拉住了那個男人手裏的皮帶,用力地扯下來,上前護住蘇吟。
家庭暴力的現場,滿地狼藉,破碎的玻璃花瓶,清豔的百合被踩踏碾過,嬌柔破損的花瓣隨著窗口飄進來的風,微微顫唞。
“你,你是什麼人?”男人蹙著眉,驚詫地看著我,他渾身上下滿是酒氣,眼睛裏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細密交錯如蜘蛛的網。
我不理會他,把蘇吟從地上拉起來:“蘇吟,跟我走。”
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和她母親在自殺前一秒一樣,原本晶亮黑色的瞳孔此刻染上一層茫茫白霧。
“這是我的家事,你是什麼人,怎麼隨便出入別人的家裏?”
“喂!喂——”
“蘇吟,你給我滾回來!”
我不管那個男人的製止和咆哮,握緊蘇吟的手,把她拖離了這個可怕的地獄。
坐在出租車裏,蘇吟靠在我的肩頭,一直保持著沉默。
我把蘇吟帶回我租的房子裏,進門打開燈把她帶到浴室,放了一盆水,小心地退去她身上的衣服,沾濕了毛巾為她擦拭傷痕。黏稠的血液已經幹涸,鮮明的紅色變得暗淡無光,隱約地透著腥氣。冰涼的毛巾擦在傷口邊,她微微蹙起眉頭。
蘇吟輕輕說:“伊伊,我想洗個澡,你在外麵等我,讓我一個人待一會。”
“嗯,好,我就在外麵等你,有什麼事,你喊我就行。”
我轉身帶上門,靜靜地靠著門背。心裏如同被千萬根銀針紮痛,門的另一邊一直很安靜,沉默了很久很久,聽到水龍頭開啟的聲音,水花唰唰地衝刷下來。
蘇吟清洗完,坐在床上,我找來幹毛巾,幫她把濕漉漉的頭發擦幹。
房間裏隻有三尺寬的木板床,我讓蘇吟睡在床上,自己在地板打地鋪:“很晚了,快睡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蘇吟依然沉默,慢慢平躺在小床上。
窗戶開著,晚風卷著陣陣涼意,偶有雨絲從窗口飄入。
我幫她掩上毛巾毯,關了燈,在床邊的地板上躺下。
夜很深,很沉,窗外滴滴答答地下著雨。
過了一會,聽到到蘇吟從床上爬下來,依在我身旁。我翻身抱住她,迷迷糊糊地睡去。接近五點的時候,醒來一次,窗外的雨停了,天空泛著微光,把斑駁昏黃的天花板打地有點白。
我側過身,看著蘇吟的臉,清秀的麵容,柔滑的肌膚,此刻膚色略顯蒼白,嘴唇幹燥地起了皮。她的頭發鬆散在兩旁,眼睛閉著,有一點點黑眼圈,睡得很沉。
在每個人的心裏,多少都有一些陰影,我微喟轉身,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中午時分,我才醒來,長久混亂的睡眠時間讓我隨時能趴著睡去,也能經常熬夜寫作。
悶熱的夏天,空氣中浮動著焦躁。
我的額上微微沁出細密的汗水,呼吸有點困難,昏沉沉地醒來,朝北的房間陰暗,沒有陽光。
“蘇吟?蘇吟?不在麼?”我爬起來緊張地找她。
房間很小,走了幾步不見蹤影,我有點著急。想要出門去尋,聽見鑰匙開門的響聲。
蘇吟推門進來。
“伊伊,你起來了啊?”她笑著問我,仿佛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我不語,看著她大包小包地拎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