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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故人

嘉道三年,京都荒寒,風雪驟歇。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陰冷,風刮到身上,如刀如刃,森寒入骨。

因昨夜那場風雪實在太大,把任府後院的一棵新長成的梅花樹吹倒了,因這梅花樹是貴人親手所植,下人們不敢慢待,一早回稟了任府的大公子任瑾。

管家親自引路,引著大公子過來看。

梅花樹整棵歪倒,還連帶出了大半的根須都露在了土外,滿枝椏的殷紅花瓣零落了一地,地上積雪未融,兩相映襯,頗有些胭脂殘雪的意味。

任瑾扶著狐毛大氅站在風口裏看了一陣兒,沉默良久,才道:“讓花匠來看看,試著重新栽種,看能不能活。”

圍侍在側的下人裏有幾個年輕的,才進府沒多時,不曉得其中隱情。

隻偷偷交換眼神,心道,這任府可是長安頭一號的商人巨賈,日進鬥金,富可敵國。府中更是什麼名貴的瓊枝花草沒有,不過一棵沒什麼稀奇的梅花樹,倒了就倒了,拿出去扔了就是,還得專讓花匠來看,這一看,花的心//

江憐就是剛才一直勸人的那個,他抱劍在胸`前,道:“已按照丞相的意思,清點核對身份,凡是無辜者當場釋放,這些老百姓們還算配合,沒有異動。”

“百姓是沒有異動,我瞧你們兩個倒是有幾分異動,剛才在罵罵咧咧的什麼?”

兩人抬頭,見馬車邊站了個男子,大約二十多歲,一襲白色錦衣,手中搖著玉骨折扇,星眸含笑,端得是個豐神俊朗的佳公子。

正是文旌身邊那素有‘智星’美名的軍師金明池,如今已官拜鳳閣侍中。

扶風是個浮躁性子,此刻耐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一吐為快,江憐一把把他抓回來,頗為顧忌地看了眼馬車裏的人,躬身合揖道:“扶風是擔心太多人聚在北衙府司前,遲遲不散會出事。”

金明池搖著折扇,道:“這也是沒辦法,抓人抓得太狠,總得一一核對過身份之後再放……嗯?那不是任府的馬車……”

他話音一轉,側身朝著北衙府司的方向看去,衙門口自然是擠不進去了,隻見一輛四麵垂錦的黑鬃馬車穩穩停在人群之後,幾個穿著氣派的下人搬腳墊、掀簾子,將裏麵的人扶了下來。

任瑾披了一身出得油光水亮的黑色狐毛大氅,金冠束發,冠上嵌著一顆蓮花形白玉,瞧在陽光下那剔透的水頭兒,便知價值不菲。

任府的下人已火速上前在擁擠的人群中艱難開出一條狹窄的小道,任瑾抱著手爐走過去,便有衙役上前,兩人說了些什麼,隨後衙役向側一欠,將任瑾讓進了衙門裏。

攢動激憤的人群迅速地把那條剛開出來的小道淹沒,任府的人徹底消失在金明池的視線範圍裏。

他納罕地回過頭道:“任府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北衙府司還抓了任府的人……”

金明池本是隨口一問,卻見馬車裏原本坐得端正的文旌正抻著脖子朝外看,剛與金明池的視線對上,立即裝作沒事人似的把幾乎快要靠在馬車壁上的頭收回來。

金明池了然一笑,道:“既是任大公子親自來了,想必不是小事,我親自去看一看。”

說完了,卻站著不動。

靜默了一會兒,馬車裏傳出清冷的聲音:“你不是要去看看嗎?怎麼還不去?”

金明池笑道:“我在等丞相大人的命令啊,我是隨大人來的,非得等大人發話我才能去啊。”

馬車裏又安靜了下來,隱約傳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像是裏麵的人將拳頭攥緊了……

扶風見狀,忙道:“這等小事何必勞煩金先生,我且去看看就是。”

金明池早就看膩了文旌端著的模樣,本想戲弄戲弄他,哪能真讓扶風這個愣頭青去,便一把把他抓回來,道:“你在這兒安生待著,保護好丞相的安全,我去。”

說罷,搖著折扇,曳著臂袖,一派風雅倜儻地慢悠悠繞過人群,直奔衙門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