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死了,心中仍舊感覺暢快。

或許一開始他就錯了。

韓霽風再以另外一種心態看著許雲依的時候,忽然質疑自己的做法是對是錯。

有些疼痛他覺得難耐,於是獨自隱忍,不附加給她任何。可是,我們往往忘了,疼痛還會滋生疼痛,承擔了這個,或許又滋長了其他。到底哪一個才是最最令人難以承受的,聰明如韓霽風,卻突然想不明白了。

病房內驟然安靜下來。

許雲依也覺得胸腔憋悶,她暗暗的調整呼吸,坐到他麵前的沙發上。

“蔣承宇說你不肯做手術。”

“嗯。”

韓霽風淡淡的應了聲,便不再說其他。

“為什麼呢?”

韓霽風回答幹脆:“我現在還不能死。”

許雲依想不明白他這是什麼邏輯,難道什麼時候死,還有一條明確的界線嗎?

她也不糊弄他:“醫生說你不做手術,就一定會死。”

韓霽風漫不經心的說:“是人就會死,他恐嚇不到我的。”

“但是有早晚之分。”

“我已經選擇了晚。”

“你怎麼知道你選擇的就是晚呢,興許做完手術就得救了呢。”

韓霽風抬起漆黑的眸子看她:“我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冒險。”

許雲依鬧不明白他怎麼這麼偏執,又說:“有你韓霽風怕的事情嗎?”

“怎麼沒有?”韓霽風淡淡反問,然後說:“我害怕現在死,害怕我的死會給別人帶去苦難,更怕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所以,沒人不軟弱,隻看觸碰的是哪一個點。

自兩人決裂,許雲依在走前簽了離婚協議書之後,她便從沒冷靜的對待過兩人的關係,更不曾心平氣和的思考過。一直以來隻是渾渾噩噩的憎惡與難過,忽然在知曉一切之後,連怨氣都有所平息。想得更多的是,之前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仿佛走火入魔,一意孤行去發泄自己的情緒與怨恨,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得一團糟。

許雲依從小到大獨立慣了的,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敗過。囂張得想穿透所有悲傷的欲念,卻又唯諾的走不出半步。所有的一切不過就是安撫自己和欺騙世人的假象,讓自己看起來很好很自在,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即便是再說違心的話,許雲依也不敢再說是了。

現在她就要將一切亂七八糟的情緒收斂完全,讓一切走上一條可以前行的軌道上去,否則所有愛恨情仇通通卡在這個路口上,會讓所有人的生活軌跡都發生錯亂。

韓霽風多少看明白點兒她的意思,從她明豔的裝束就可以看出來。許雲依是個奇怪的女人,她的服裝會隨意念變化。思路清析,想法堅定的時候,她的穿著通常會像現在這樣,時髦又豔麗,多看一眼都覺耀眼得昏眩。而情緒蕭條的時候,大多著寬鬆舒適的衣服,整個人看上去慵懶得仿佛一隻貓。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你今天勸導我的目的是什麼?”

他可從來不認為許雲依會善良到關注民生疾苦,聖女跟她搭不上邊。

許雲依說話之前,心口那裏微微顫動。她說:“我決定辭去公司的職務,和秦漠一起回美國去。你既然知道鬧鬧的存在,那我就不再瞞你,我就是打算回去陪著鬧鬧,以後可能永遠都不回來了。”

韓霽風定定的看著她,須臾,眸底一灰,說:“很好。”

整個下午他就說了句很好。之後便不再說話。

許雲依在病房呆了片刻之後就離開了,來這裏也僅是想要說清楚。

這還是分手之後兩人第一次平靜的講話,雖然占了前夫前妻的頭銜,偶然可以戲言一句,不再像先前那樣歇斯底裏,是因為知道天意弄人。分人有那樣多的無奈,再神通廣大,也不能事事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