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午時刻,到暮色深沉,北狄的攻擊一輪又一輪,似乎永無休止一般。
轉眼又是一輪日出,號角聲響起,北狄的軍隊再度前來。
幾日之後,守城將士們的弩/箭越來越少,北狄人蜂窩一般湧上城樓。
李斯年眸光輕轉,道:“潑滾油。”
一桶又一桶滾燙的火油被守城將士們潑下,北狄人哭爹喊娘,渾身燃火滾下城樓。
城樓之下,堆著一層又一層的屍體。
火油落在屍體上,很快燒成一片,暫時阻擋了北狄人進攻的步伐。
可是這樣遠遠不夠,十幾萬的大軍,在人數上遠遠超過了守城兵力。
待屍體燒盡,大火不再蔓延,變得隻剩下一層淺淺的灰,風一吹,便煙消雲散,北狄人又發起了進攻。
一日又一日。
終於,清河郡物資耗盡。
崔郡守擦著額角上的汗,顫著聲對程彥道:“臣派貼心之人送陛下回華京城。”
程彥搖頭拒絕,道:“北狄一日不滅,我便一日不回。”
崔郡守隻覺得程彥被身邊這個出身三清殿的寧王殿下騙得找不著北。
平日裏也就罷了,在戰場之上說甚麼天降神火,這不是惑亂君心是什麼?
若李斯年不是程彥的夫郎,他早就讓人把李斯年拉下去斬了。
“今日已是第九日。”
李斯年抬頭看著天邊殘陽如血,道:“再等等。”
“待入夜之後,咱們便將全部兵力撤出清河郡。”
崔郡守一怔,問道:“撤出清河郡?”
“我們這些人馬死守清河郡尚且不夠,若撤出清河郡,隻怕頃刻間便會被北狄大軍吞噬。”
李斯年收回看夕陽的視線,目光悠悠,看向崔郡守。
夕陽西下,將城樓上的一切染得殷紅如血,李斯年立在城樓之上,縱然身邊全是汙穢鮮血,亦不曾將他飄然出塵的氣質浸染半分,反而在一片紅色之中,他越發顯得清雋無儔,恍恍然若九天之上的謫仙。
崔郡守怔了怔神。
這樣的氣質,這樣的臉,莫說程彥被他所惑,縱然他身為男子,也不免被他所驚豔。
城樓上的戰亂仍在持續,刺耳的喊殺聲讓崔郡守連忙回神。
崔郡守不敢再看李斯年。
眼前的這個人,哪裏是什麼清冷禁欲的謫仙,分明是修煉千年的妖精披了謫仙的皮,來人間吸食人的精氣的。
李斯年道:“北狄大軍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
李斯年胸有成竹,崔郡守不好再多言。
北狄人攻上城樓,城樓上的士兵們抽出腰間佩劍,與北狄展開殊死決戰。
親衛們護著程彥與李斯年下了城樓。
步伐匆匆中,程彥忽而想起,哪怕戰鬥到白熱化階段,此時仍有一支軍隊沒有投入戰鬥中。
那支部隊為李斯年所統領,自進入清河郡的那一刻,便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程彥微頓,停下來看向一旁的李斯年。
李斯年笑了笑,眼底是漸漸落山的金烏。
“小翁主期待麼?”
縱然程彥登基為帝,李斯年對她的稱呼還是舊日的小翁主。
“期待的。”
程彥緊緊握著李斯年掌心,突然便笑了起來,道:“隻要與你在一起,無論任何事情,我都是期待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夕陽將城樓的影子拉得極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終於全部隱入山間,失去太陽的照射,大地陷入一片黑暗。
“撤!”
守城將士們有條不紊撤出清河郡,負責斷後的士兵們早就在路上設下了道道障礙,阻擋著北狄前行的腳步。
北狄人終於攻入清河郡,叫囂著交出你們的天子供我們的首領享用。
然而這樣的哄笑聲並沒有持續多久,他們便發覺城中有些不大對勁——他們攻打了十日之久的清河郡,竟然是一座空城。
北狄人隻以為夏軍怕全軍覆沒,彈盡糧絕之後選擇了撤退,這般一想,北狄人的笑聲更響亮了。
“追上夏軍!”
“將他們的女帝活捉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