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片的樹木都有它的用途和排陣,腳下哪怕一顆石子也不能忽視,她們走了很久,看了很多美景,紀涵被強迫空下來的頭腦終於有了一點不關於木隱的記憶,笑容越發輕鬆。
天色漸暗,小丁說要去看師父。說起來,若沒有千麵人的允許,她應該沒有被救的運氣。千麵人為什麼選擇洛州城郊的樹林隱居不得而知,但不想被人打擾的用心可以在樹陣中看得出來,紀涵的貿然闖入,大概隻會讓千麵人感覺厭煩。而且,千麵人是要取她性命的人,她不敢嚐試千麵人的耐心。在她委婉拒絕以後,小丁不勉強,帶她回去。
走得好好的,和小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紀涵卻忽然感到陰風陣陣,正問小丁是不是這幾晚會起風,小丁就緊張兮兮地拉了她往旁邊的小路上走。小路盡頭處有一座小木屋,她被塞進去之後被囑咐不要出聲,乖乖蹲在那裏等小丁。
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小丁一聲清脆但帶有撒嬌意味的“師父”,她知道是千麵人來了,呼氣也減少了很多。
小屋裏光線很暗,隻有一扇窗子開著,其他的窗子不僅緊閉,還用厚厚的布料遮掩著,若不是邊角露出的光,根本讓人察覺不到。紀涵漸漸適應之後,竟聽見了紊亂的呼吸聲和一個人的輪廓。那個人似乎是坐著的,可以看出是個男子。在微弱的光線下,紀涵可以看見他站起身,走近,蹲下與她麵對麵。
狂風大作,窗子被吹得拍打不止的同時,光線恰巧從他臉上掠過,紀涵借機辨認出了那個人。
“木隱?”她不敢發出聲音,隻能用氣說話不用嗓子。
“嗯?”好像他沒有因為她出現在這裏有任何情緒,很平常地回應一聲。
小丁怎麼安排她躲在這裏!她這時候直覺向後退,腳卻有些麻了,一下子坐倒在地,發出砰的聲響,還把右肩弄疼。
外麵立刻傳來了千麵人擔憂的問候:“木隱?你怎麼了?”
“沒事。”
聽見木隱幾乎辨認不出來的喑啞聲音,讓紀涵忘了起先的尷尬,靠前了一些。剛才的摔倒讓她佩戴的玉佩掉了出來,映著外麵而來的微光,居然光耀了許多。恰巧木隱正看向她,被那強光一閃,直覺偏過頭。
不知其中的紀涵隻知道玉佩掉出來,臉一紅,慌忙收起:那是齊皓辰送來的聘禮之一,他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當初因為她嫌累贅不肯帶,娘還特意用了特質的繩子將它牢牢掛在上麵,經曆這麼多磨難,竟然沒有掉下。
尷尬的紀涵和捂著眼睛的木隱僵住的時候,房門猛地被人踹開,外麵的月光肆意地侵滿了小屋,一掃之前的昏暗。一陣打鬥聲後,隻聽一銀鈴般的聲音嚷道:“徒兒,師父來看你了。”
居然是鳶清!紀涵躲都忘了躲,和闖進來的鳶清對視。
“滾。”千麵人的聲音和鳶清很不一樣,有些沙啞,很容易辨認,說話和這段時間的木隱很像,不帶任何情緒。
不光是口頭上的說說,千麵人鞭子隨著話的出口就飛去了,鳶清側身躲過,不忘調笑:“老妖怪,你這次戴的麵具真是漂亮,又是哪家的姑娘,我得去會會。”
“我沒戴麵具。”
“……”鳶清蔫了,看見蹲在地上捂著眼睛的徒兒,趕緊求證,“徒兒,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哎,你怎麼蹲著,還捂著臉啊?”
“滾出來。”千麵人的鞭子染上了主人聲音中的憤怒,就像敏捷的毒蛇,一下子纏上了鳶清的腰。鳶清自然不服,卻因那長鞭的帶動,不得不使輕功躍了出去,速度快到帶著的風讓那扇門迅速合上。
屋內恢複為一片黑暗,紀涵暗自鬆了口氣,正歎死裏逃生,小丁的聲音傳來:“姐姐快出來啊!”
她看了眼木隱,遲疑了一會兒,打開門,入目即是滿滿的刀光劍影,鞭子的揮動中,帶著盈盈的紫光,在月光下分外詭異,一時發愣,她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見此,千麵人竟然毫不戀戰,飛至她麵前,將她自屋中拉了出來,狠狠給了一耳光。她被打倒在地,後麵砰的一聲轟響,小屋的門被大力關上。
雖然千麵人留了這麼大的空門,後麵的鳶清遲疑了一下,隻用劍氣劃傷了千麵人的左臂,洋洋得意:“老妖怪,我贏了吧,還不把你臉上的麵具撕下來?”
此時紀涵才注意到千麵人的臉:五官確是比不上鳶清的精致,但勝在柔美,此時千麵人柳眉輕蹙,眼中的冰冷非但不會顯得詭異,映著月光,與柔美的五官生成了一種獨特的氣質,比起鳶清毫不遜色。
“我沒戴。”千麵人沒再對她做什麼,說了這句話之後,揚鞭冷笑,“還打?”
“再打徒兒就睡了。”鳶清語氣雖酸,但還是誇了,“我還以為你隻會做麵具,武功還行。”
徑自走過去,拉起正狼狽捂著右肩站起來的紀涵,鳶清嘖嘖感歎:“老妖怪怎麼不對孩子好點啊?難怪徒兒比較喜歡我這個師父,聽說,他今天還和你鬥氣來著,躲在屋子裏不出來,是吧?”
沒有任何反應,千麵人附耳與小丁說了幾句,小丁就顫顫巍巍地奔過去,向著鳶清行了個禮,拉紀涵走人。回去的時候,小丁還慶幸:“我師父是左撇子,左手還拿著鞭子呢。還好啊,為了你她換了右手執鞭,用左手打。不然你右肩撞到地上,又得養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