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段(1 / 2)

和海嘯也回來了,很多人失去親人。獸人們又來了,如同雨後春筍,一個個悄然冒出頭。

再後來,有了特控局,各組建立,老杜擔任“猙”的組長,帶領一群貓貓狗狗去追十二生肖,同付雲打電話的時候,隻一個勁兒抱怨幾乎飛了全國各地。

付雲仍然呆在那個簡陋的駐邊所裏,等著他的人。

那頭雪豹沒有如約而至,所有人都重新回來了,隻有他沒回來。

付雲沒有和A03相伴著走出山穀,沒有失聯所有隊友,他甚至沒趕上雪崩。

……

——不好意思啊領導,但昨天晚上那起案件真的不是雪豹,不信你看嘛……就是一隻藏獒而已,還挺凶。

——哦呀,我們沒撿過雪豹變成的男人。狼來了,我們的狗保護了孩子,但是它沒有了。

——A03?你怎麼知道……哦你是邊防隊的啊。A03死啦,老早就死了,沒躲過偷獵的那一槍,我們去的時候,皮都被扒走了。唉,狗日的偷獵賊,恨死了,這麼久了還沒抓到……

他像是從來沒聽到過這個消息般,依舊駐守在高原之上,幾乎混成了本地人。

穿著厚厚的袍子,頭發又長又糙,拿一根綠鬆石的繩串隨意紮起來。

那本日曆早就撕完了,夾在厚厚的筆記本裏。十幾本寫完的日記堆在積了灰的櫃子角落,全都是他曾經的希望。

付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直等著。

好似明知道不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但又無法做到,於是隻能勉強維持著一種狀態苟活下去,發光發熱,榨幹自己最後的價值,再自然凋落。

這才是正確的、有價值的生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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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雲成了牧民的保護神,他有了自己的藏族名字——“貢布”,即守護神。

他一天天重複著同樣的工作,漠然地處理掉一頭又一頭害事的獸人,或者走程序移交,或者按規章撲殺,卻再沒和它們說過一句話。

十年,二十年。時間久到付雲帶出了自己的徒弟,有了假期,可以閑在簡陋的宿舍裏,發一天呆。

不過是某個很平常的午後,宿舍的電視裏放著綜藝節目,聲音混雜在嘶啞電流聲裏。

高原的日光透過窗子,灑滿整個房間,付雲昏昏沉沉地醒來,坐起身,看到自己的半張臉虛映在沾滿灰塵的玻璃窗上。

一如潦潦草草的大半生。

麵容早已爬上溝壑,他不再是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模樣,積蓄起的胡子下嘴角耷拉著,已經很久沒有笑過,眼窩深陷,漆黑的眼瞳裏沒有一點光彩。

沒有親人,沒有愛人,年華不再。

這麼多年,他什麼都沒有,至始至終都在虛影裏尋找真實。

為一個浮華的夢,找尋了大半生。即便流幹自己最後一滴熱血,也想再見一麵的人,早就已經化為了塵埃。

鼓脹幾十年的氣球突然間被戳破了,隻聽啪一聲,那些不堪不甘的,藏著掖著的情緒,全都一股腦兒翻了出來,散發著腐臭,攤在燦爛的陽光下。

付雲捂住臉失聲痛哭,眼淚從生滿厚繭的手掌間溢出,一切都埋在蓬亂粗糙的頭發下,隻看得見黝黑手背上的皺紋和傷疤。

崩潰隻在一瞬之間。

他哭得幾近氣絕,哭得肝腸寸斷。連一口氣都喘不上來,淚水模糊的視線甚至泛起了白光。

耳邊隻聽得見自己狼狽痛苦的哭聲,世界在飛速旋轉著。而後所有聲音都漸漸淡去,眼前白色的光暈扭動著,將他卷了進去。

付雲啊地喊了一聲,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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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來的時候天色昏暗,客廳裏沒有開燈。身上簡簡單單搭了條毯子,蓋得很嚴實。

茶幾上散落著好幾種藥,維持著他入睡前的模樣,塑料的透明果盆空空如也。夜幕剛剛降臨,窗外正下著小雪。

付雲捏著毯子的邊,僵坐在沙發上。

不知坐了多久,門口傳來鑰匙插孔的細微動靜,有人擰開房門走了進來,順便啪一下打開了燈。

付沉手上拎著好幾袋菜,甚至尾巴上還掛了一袋。他隨手將鑰匙甩扔在鞋櫃上,腦袋夾著肩膀在打電話,還要忙著換鞋,儼然一副剛下班的社畜模樣。

“我不去,不都說了我不去嗎?我哥這幾天打針吃藥,得照顧他。他快好了。”

瞅見沙發上的人醒了正坐著,付沉動作一頓,騰出一隻手接了電話,將手機挪得離耳朵遠一些,衝那邊喊道:“哥,我買了排骨,等會兒就能開飯。”

貓咪敷衍掛斷電話,將大包小包的食材往餐桌上一放,擦了擦手,先過來看他。

還沒說話,就先照著嘴巴響亮吧唧了一口。付沉捧著他臉的手一頓,麵上笑容凝滯,詫異道:“怎麼哭了?”

付雲木木地伸手一摸,發現自己滿臉淚痕。

他這才驚奇地發現自己渾身輕快了許多,像是蛻掉一層積澱著陳年汙垢的爛殼兒,心情甚至能雀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