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濃得化不開。
無風,灰亮的水麵上卻蕩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墨色海草在漣漪的漩渦裏,飄飄蕩蕩反轉往複漸漸散開,慢慢露出一張白得刺眼的臉龐,一張女人的臉龐。
女人雙目輕合,唇角微揚,在水麵浮沉不定。
女人的臉突然近前,瞪大雙目張開口唇,鼻子額頭幾乎貼在了何芷的臉上。
何芷猛然驚醒。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摘下紅絲絨眼罩,眯眼盯著麵前坐椅靠背,心髒依然劇烈地悸動著。
伸手摸臉,冰涼濕漉的感覺,掌心似乎能看見細小的水珠。如此真實的夢境連續幾天出現,攪得她心情忐忑不能安眠。
“請問女士有什麼能幫到你嗎?”
金發碧眼的空姐彎下纖細的腰肢,關切的目光落在何芷沁出細密汗珠的鼻尖。
何芷搖頭表示感謝,拉起掉落在胸前的線毯,嚴實地圍在下巴上。
這裏是國際航班頭等艙,柔和的燈光,清新的香氛,寬敞舒適的座椅,無不讓人身心放鬆愉悅。
何芷微閉上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試圖驅趕心底裏的不安。此時她本應該躺在曼哈頓高級公寓舒適的大床上,為第二天精神充沛地走進金融大廈工作補充能量。
廣播響起溫馨提示,飛機即將在四十分鍾後落地。
何芷打開窗邊遮陽板,晨光下山巒河川村落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晰,久違的城市輪廓讓她激動地抓住了窗框。
穗城,我回來了!
妹妹,我回來了!!
國際航班到達大廳。
何芷拉著二十八寸碳纖維旅行箱步出閘口,透過墨鏡看見一個男人正對她招手。
左岸一手捧著一把白色洋桔梗,一隻手朝何芷興奮地揮舞著。
“天啊,你終於肯回來了。”
十年未見,何芷還是左岸記憶中的模樣。就算何芷黑超遮麵,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她。
“左岸,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何婧不見了。”
妹妹何婧失蹤一個月了。三天前左岸通過電子郵件告訴了何芷。
“我也沒想到何婧會失蹤這麼長時間,當時也是怕你擔心。”
左岸伸手緊握何芷的手,又趕忙把手裏的鮮花送給何芷,殷勤地接過何芷的旅行箱快步送去銀色大奔後備箱。
“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何婧應該不會有事。”
左岸從後視鏡望向何芷。
左岸和何芷在一個社區長大,何芷是學校有名的校花,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全年級前三名。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左岸對何芷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既渴望和她接觸,又怕和她接近。直到左岸複讀一年,以優異成績考上大學和何芷成為同級校友,他才有了和何芷做朋友的底氣。
“帶我去警局吧,我要了解一下我妹失蹤的情況。”
左岸趕忙打方向盤轉向另一條街道。
“脫口秀女王趙雪芬在演播廳現場中毒身亡,警方正展開調查……”
左岸想調一個音樂台讓何芷感受一下鄉音,沒想到收音機裏播報的新聞讓他吃了一驚。
警局門口擠滿了各路媒體人,有拿手機拍直播的,有對著架起的攝像機現場播報的。亂哄哄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聲音,每句都能聽到趙雪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