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好的地方,也挺磨人的。姑娘一經說起話來,就時常地和東方先生對論,多半時候論得主子想紮小人。姑娘總能適時撫平他的惱怒。至於怎麼撫的,我不好妄加想象。
這份純粹的快樂照例沒有持續太久,東方大人被七王送的舞姬刺傷了。姑娘又一次失蹤。跟著主子去找她,看他心焦的樣子,我又覺得這女人當真不好。主子現在隻怕不會扔了她了,可好歹要教訓教訓才是。
主子這次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回來整整兩天都沒理她。她果然難受了,做飯做菜地討好。第三天早上,我剛剛起來,她那個叫忽蘭的侍女就來找我。我一看,她整整一夜做了一大堆的早點。我被深深地感動了,真心希望主子原諒她算了。主子果然也被這一桌子早點感動了,就此原諒了她。
此後,主子和東方大人涉險,好不容易回來,閘穀又鬧了嘩變。這次我跟著主子去了閘穀,沒人預料得到會發生什麼事,姑娘同樣也預料不到。我再見到她時,她已經是七王行營裏一具餘溫猶存的屍體了。
我跟隨主子多年,見過很多死人,卻沒有一個像她那樣讓人看了難受,以至於主子下令殺人時,我毫不猶豫地砍下了那個親兵的腦袋。主子有些混亂了,幸而東方大人一路跟在他身邊,安排一切。
東方大人走的第三天,劫後餘生。姑娘醒了過來,我很高興,主子卻哭了。雖然他堅決地否認,可我看見他流淚了。此後一個多月,姑娘很少說話,極其地依戀著主子。主子也不煩她,兩人整日廝守在一起。
兩個月的時間像兩年,像一生,盡管閘穀酷寒,盡管與世隔絕。主子和姑娘最終出了閘穀,卻沒有再回上京。楊將軍帶了人幫主子把金子搬到了阿思海那裏。阿思海重修了房子,恢複了生意。
三個月後,高昌新的王沙諾裏與主子不打不相識,邀他們去高昌。主子與姑娘商量之後正要成行,卻突然又被一件事攔住了——姑娘懷孕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又不是小姑娘了,一聽到懷孕驚得花容失色,神魂錯亂。主子抱著她哄來哄去才哄正常了。
此後八個月,主子幾乎把她掛在手臂上,一時一刻都怕傷著了她。可是這……我又要說姑娘了,真不是個好女人。每天懨懨的,這不吃,那不吃,還吐;後來不吐了吧,肚子大了,行動坐臥都不方便。她急了拉著主子搖,說你說過的不讓我再受苦,可現在就難過得很。
主子那表情,心疼得一塌糊塗。我都不想說了,誰看了誰覺得沒出息,想當年,看現在,不忍卒睹啊。五個月的時候,主子把李嬤嬤從上京接了來。李嬤嬤一來,果然是行家風範,主子和姑娘立刻被整治安生了。
到了第九個月,姑娘仰天大叫這生孩子怎麼這麼討厭啊,這零零碎碎的難受,不能來個痛快麼?!痛快很快就來了。我覺得她並沒有生得太久,也才半天的工夫,她就足足叫了一個時辰。我從沒見過主子這麼緊張,神經質地安慰她。姑娘疼得煩了,眼睛一瞪,喝道:“你閉嘴!”主子立刻不吭聲了,隻緊緊攥著她的手。或者說姑娘緊緊攥著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