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這些年來枕月沒日沒夜地為街坊做著零活,這樣的忙碌也隻能換來她們主仆勉強度日。

而時至今日,她悔不當初!

從一個官家小姐落魄到如今的地步,她真的好悔!

若不是當初聽信了繼母劉氏之言,認為她是真心為自己的幸福打算,她也不會跟著柳寄生做出了私奔那等糊塗事,乃至被蕭家當作了棄女,讓人頂替她的身份“重病而亡”,乃至聽聞哥哥戰死沙場的消息她都不能為他回去燒一柱清香!

到頭來,她卻淪落成被人休棄的下堂婦!

蕭晗不甘地咬了咬牙,手中的血帕被她攥得更緊了。

“奴婢不苦,隻要小姐能快些好起來,奴婢做什麼都甘願!”

枕月趕忙搖頭,“能夠離開柳家便是咱們的福氣,小姐,您一定會好起來的!”說罷重重地握了握蕭晗的手。

蕭晗牽唇一笑,如落日的霞光,雖則因病消瘦了許多,卻另有一種柔弱堪憐的美。

她知道自己長得很美,若非如此也不會讓柳寄生一見傾心,甘願冒著誘拐官家小家的罪名與她一道私奔。

可好景總是不長,初時的迷戀過去,他們要麵對的隻是最平淡最樸實的生活,而那時的她竟不知他們的感情竟然脆弱得不堪一擊!

想到過往難免會牽動情腸,蕭晗隻覺得喉嚨一陣發癢,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便再也止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濺濕了她白色的裙裾,留下一片刺眼的紅。

“小姐!”

枕月嚇了一跳,看著那滿目的鮮紅一下便沒了主張,慌亂地站起來,“奴婢……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別……咳咳……”

蕭晗趕忙揮手阻止,又咳嗽了一陣後這才緩緩止住,再看她手中那方潔白的手帕竟已被鮮血染紅了過半,不由苦澀一笑。

她的病她自己知道,這樣斷斷續續地拖延了兩三年,如今恐怕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小姐!”

枕月焦急地看向蕭晗,眸中有著掩不住的擔憂和氣惱,“定是大夫抓的方子藥效不夠,根本就沒有治好小姐的病!”

“我這病是治不好了……”

蕭晗搖了搖頭,苦笑道:“積勞成疾,你我都知道……我身子太過嬌弱,那幾年又被柳母變著法的折騰,早已經破敗不堪……”說罷緩緩閉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清淚。

到底還有許多的不甘,她怎麼能就這樣赴死?!

這病若生在富貴人家或許還能用人參補藥來養著,可如今在蕭家她隻是個已死之人,再也無顏回去,與枕月過的更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又怎麼能讓枕月為了她這病活得更累更苦?!

“小姐!”

饒是枕月再堅強,此刻也忍不住抱住蕭晗嗚嗚哭了起來。

若是小姐沒有遇到柳寄生這個混蛋,若是他們沒有離開蕭家,如今小姐也不會得了這重病,眼下更不會是這樣的光景!

而在柳家的幾年裏,她們主仆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兩主仆抱頭痛哭了一陣,卻突然被門外的敲門聲給驚醒過來,枕月趕忙抹幹了眼淚,又將蕭晗安頓在了床上,又在床角的箱櫃裏取出一套折好的幹淨衣裙交到她手上,略帶哽咽道:“小姐且先換套幹淨的衣裳,奴婢去看看是誰來了。”

“好,你去吧!”

蕭晗抹幹了眼淚,眼眶雖然泛紅,但被淚水洗過的雙眸卻看起來更加清澈明亮,她笑著對枕月點了點頭,看著枕月的背影跨過門檻,這才垂了目光,瞧向手中那套漿洗得有些泛白的冰藍織錦長裙,天空一般碧藍的裙身上點綴著朵朵杏色的小花,那麼清新嬌豔,充滿了少女所有的夢想和期待。

她記得,這還是她從蕭家離開時穿的那套衣裙,雖然洗得泛了白,雖然破損的地方都被她一雙巧手給縫補了起來,也並沒有顯出一點別扭寒酸,隻是看著老舊了些,卻是她如今唯一的念想。

將那套衣裙抱在懷中,蕭晗似乎還能想像出母親還在世的情景,似乎還能記得他們母子三人坐在亭中嬉笑的畫麵,而這一切再也回不來了!

淚水無聲滑落,將她手中的衣裙慢慢浸濕……

院門外,正有一年紀四五十的婦人探頭向裏張望著,她穿著一身細布灰裙,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隱約可見夾雜在黑發裏的花白,不過她精神頭很好,倒是能讓人忽略了年齡,隻記得那張圓圓的笑臉。

“李大娘,你怎麼來了?”見著來人枕月眉頭微微一皺,忙側身而過掩住了院門,盡量壓低了聲音不讓屋裏的人聽到,又將李大娘給拉到一旁去,“大娘可是來收房租的,前兒個我不是請你再拖延幾日麼……”

“哎喲,枕月姑娘,我也是不想的,隻是……”

李大娘為難地看向枕月,其實她已經在院門口呆了好一陣,也聽見了裏麵主仆的痛哭聲,可是同情歸同情自家的事情也不能耽擱,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敲響了院門,此刻聽枕月這一說不禁又是一歎,“你家小姐這病可有進展了?你又要請醫抓藥,又要付這房租……不是大娘我苛刻,實在是沒法了,我這出嫁的閨女如今新寡要回娘家暫住,我是她娘總不能不拿屋子給她住,眼下這院子隻怕就得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