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震四野。

呂布忙收懾心聲,終不免淺淺入幻。

董白遙望朝霞燦爛處,吃了一驚。

那邊怎地也有個小布哥哥?

木耳頭頂的朝霞並不燦爛。

他跟趙雲越騎馬往前走,天色便越暗。

黑夜吞噬黎明,大地一片寂靜。

寂靜的緣故不是沒人,而是人都躺在地上。

他們不知是死了,還是受傷。

等兩人往北邊再走,才發現這些人是埋伏。

他們不是有意埋伏,是曹操的安魂詩將他們強行壓製在地上。等兩人入陣,安魂詩變回魂詩,一個個如喪屍重生,張牙舞爪將兩人團團圍住。

曹操不僅善用幻術,還善用兵法。

此處接近曹營,暮落會的鼓聲再強勁,到這裏也無幾分用處。

闖到這裏的人,必定完全處於曹操幻術的支配之下。

趙雲麵無懼色,□□開掃,殺出條血路。

喪屍倒下,又站起。

黑色的血流一地,仍站起來要殺人。

趙雲頭皮發麻,但凡是人,總會怕痛怕傷,他這輩子從未見過被砍得缺胳膊少腿還能麵不改色的對手,況且漫山遍野都是這般的怪物。

曹操的幻術已然全然剝奪他們理智,將他們變成了真正的喪屍,百分百的戰鬥機器。

木耳不忍心解開幻術。

這些機器沒有靈魂,全靠曹操的幻術支撐著他們。

他的口哨吹響之際,便是這些人的生命終結之時。

劉禪哇地哭了,叫人心煩意亂。

木耳一狠心,哨聲響起萬籟俱靜,好些屍人竟就爆體而亡,黑色的血如瀑布落地炸開,將白袍白馬白衣少年俱染得一團烏黑。

木耳止不住地發抖。

他的身上全是血,還聞著,好似掉進血水泡製的溫權,從頭到腳洗了個熱水澡。

他還是人麼?

捏著口哨的右手從嘴邊拿開,指尖全是血。

正是這隻手,促成了死亡的盛宴!

他看到萬隻禿鷲從盤桓空中,卻絲毫不敢下來吞噬死人的屍體。

每隻禿鷲的眼睛都在盯著他看,它們本就邪惡的眼睛盯著他看,他比它們更邪惡,惡到它們不敢近身!

幻術,曹操的幻術,一切都是幻術!

木耳把沾血的指頭伸進嘴裏,繼續吹響口哨。

嘴裏是血腥的味道。

不,隻是幻術,他會破開的。

血腥的味道越發濃烈。

真的隻是幻術。

他竟喜歡上這血腥的味道!

他一遍遍地吹著口哨,他不應該茹毛飲血,可他不肯把手從嘴裏拿開,到頭來竟懷疑自己是不是為了舔幹淨手頭的血才吹得口哨。

天愈發地暗,禿鷲愈發地多。

木耳自己也變成了禿鷲。

漫山的屍體和血液,都是他的食物。

神識將盡。

還是輸給曹操了……

他拚命咬向麵前那人的胳膊,全然不顧那人是不是朋友。

那人的胳膊上冒出了黑色的血。

木耳隻盼著那隻胳膊的主人能扭斷他的脖子,好叫他不再作惡。

可胳膊一動不動。

那人的另一隻手婆娑著他血黏黏的後背和脖頸。

木耳的世界漸漸地有了色彩。

黑色的血漸漸地變成鮮紅。

頭頂的禿鷲漸漸地四散而去。

眼中的淚水落在那隻胳膊的殷紅的血上,化開,木耳才看清他活生生咬掉那人一塊肉。

孫策眼中也是淚,替木耳擔心的淚。

正因他體驗過失去理智成為瘋子的滋味,才更明白木耳心裏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