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守義在這次老幹部們熱水燙傷的事件中沒有故意動機,隻是一時疏忽所致,要負主要責任。顧一鳴作為洗浴中心的法人代表,在這個事件中應付法人責任。經縣委研究,建議公安部門對錢守義拘留七天,羈押一日抵補拘留一日,實際他在大牆裏就呆五天。另外,責成洗浴中心停業整頓三天,拆除浴室內的電視機,對全體員工進行一次安全教育培訓,最後經有關部門驗收合格後再行開業。
錢守義是在看守所接到判決通知的,當顫抖的雙手接過判決書時,他飽含淚水,心裏很不是滋味。由於自己的疏忽釀成了這麼大的事故,像一顆重重的炸彈,一方麵炸垮了顧一鳴的洗浴中心包括它的名譽,今後還能不能繼續經營現在還不得而知。另一方麵炸傷了老百姓的心。致使幾位老幹部們的身體遭到程度不同的損害,使他們家人的心理受到了極大的創傷,這個愧疚恐怕一輩子都平不了。
關押錢守義的拘留所坐落在縣城北側,緊靠後山,離縣城二十多裏路,有一條公路直通拘留所大門。它是一九六三年下半年修建的,不知道是當時的領導有遠見,還是這些年縣城沒什麼發展,到現在它仍然坐落在縣城的邊緣。由於年久失修,兩扇碩大的鐵門已經鏽跡斑駁,開關門時會發出“吱、吱”震耳的摩擦聲,幾裏地以外都聽得真真的。
拘留所的四周砌有兩人高的圍牆,上麵拉著鐵絲網,院區的四角與圍牆的連接處是崗樓,一天二十四小時有武警荷槍執勤。每到晚上,大牆內樓上樓下基本沒人走動。破舊的監舍黑乎乎的,隻有一個半版報紙大小的窗戶透進來一絲絲亮光。都說陽光是珍貴的,隻有到了這裏才真正體現出來。高牆之內,每天上午十點前是很難享受到陽光的溫暖的。被拘留人員最難熬的是晚上,冰涼刺骨的水泥地麵上隻鋪了一層薄薄的稻草,十幾個被羈押的犯罪嫌疑人擁擠在一間不到十幾平米的監舍裏,沒有電視,無法看書,不許說話。他們隻能側身躺著,幾乎沒有一點空隙,就這樣在漫長的時光中煎熬著。白天好一點,獄警組織被拘留人員參加一些勞動和到圖書室看書,有時在內部還舉辦文藝演出呢。
錢守義今天起得特別早,因為他知道按照判決書的規定,今天拘期已滿,他將走出這讓人不寒而栗的高牆。他把監舍打掃得幹幹淨淨,又打滿了熱水瓶,然後輕輕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聲音大了怕驚醒正在熟睡得獄友。獄友們知道他們的錢大哥今天拘留到期,紛紛起來幫助大哥收拾行李,其中有個獄友到春節才滿十八歲,小夥子一表人才,好打抱不平,就是因為幫助朋友與別人打架才走進這高牆的。他看到錢大哥今天就要走出高牆開始新的生活了,麵對牆角突然哭了起來,哭的是那樣的傷心和悔恨:“錢大哥和各位獄友們,這幾天我麵壁而坐,深深地反思了我的罪過,在各位大哥的身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你們就是我一輩子的良師益友,雖然我還要在裏麵呆一些天,但我一定好好改造,爭取早日走出高牆,逐一拜訪各位大哥。”
錢守義撫摸著這位小兄弟的頭,語重心長地說:“人的一生誰還不犯錯誤呀,你要銘記這段經曆。因為你今後的人生之路還很長,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們這代人來做,你的父母估計每天都是以淚洗麵,等著你這個寶貝兒子早日回來,所以,等我們哥幾個陸續走了以後你要積極配合獄警的工作,爭取早日在哥幾個的酒會上見到你的身影。”
“謝謝大哥們,你們的話我記住了,你們都是好人,我會天天祝福你們的。”
錢守義知道,不撞了南牆他不知道疼。在外麵多麼豪橫,多麼堅強,當他走進高牆的一刹那,堅硬的骨頭馬上酥軟下來,這就是法律的威力。他默默地說:你們好好改造吧,我今天就要走出這一輩子都不想再來的拘留所了。他抬起頭四下望望,忽然,一道刺眼的陽光透過僅有的那扇窗直射在他的身上,感到暖洋洋的。心裏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聲音:“我馬上就自由了,冬日的陽光已經照在了我身上。”幾天來,陰暗潮濕的拘留所和追悔莫及的愧疚心理使錢守義整日幾乎一言不發,麵壁而坐,默默地反省著自己的罪過。
拘留所的大鐵門在吱吱聲中緩緩地打開了,錢守義在與獄友們告別之後,提著行李在警察的引領下從不大的門縫裏走了出來,剛走幾步他站住了腳兒,回頭望望森嚴壁壘的高牆鐵門,仰頭看看有幾隻飛鳥展翅飛翔在湛藍的天空,今天的天氣格外的好,空中有幾朵白雲在遊動,像座座不穩定的雪山,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潔白。凜冽的西北風嗖嗖作響,雖然不大但格外的刺骨。想想這難熬的七天,他的眼圈紅了,緊接著鹹苦的淚水刷刷地流出了透著血絲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