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顏恍然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彎了彎手掌,一陣銳痛順著臂膀而上,便忍不住皺眉道:“疼。”
少年目中笑意擴大,莞爾道:“我還真以為你銅皮鐵骨,原來隻是遲鈍而已。”
“我方才在發呆。”秦顏認真解釋,說罷,便指著地上的野豬道:“多謝相助,這獵物便由你拿去吧。”
少年搖頭笑道:“這獵物憑的是你自身悍勇,功不在我。”
秦顏沉默片刻,慚愧道:“實不相瞞,我已將你射的飛禽喂了野豬,權當補償吧。”
“不必了。”說罷,少年轉身上馬,待坐定時才溫聲道:“這山中走獸眾多,你孤身一人恐有危險,快些回去吧。”
秦顏見他要走,連忙道:“你救我一命,於我有恩,還請留下姓名,日後定當報答。”
見對方但笑不語,秦顏將掌中的劍信手插在地上,自背後的箭簍中取出一柄長箭,置於掌中,向前托起道:“人無信則不立,我這人向來說話算數,如有違背,當如此箭。”
言罷,秦顏將箭用力一彎,長箭應聲而斷,目光有如明誓般去看那少年。
似乎被秦顏神色間的的執著所打動,少年笑容悄然消逝,良久才正色道:“好,我等你,到你真能百步穿楊,自會有報答我的機會。”
起初秦顏並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但當師父告訴她那把劍上所刻的‘寧’字是當今四皇子李績的封號時,秦顏終於領悟了少年所說的話。
當秦顏決心要做一件事時,那麼必是傾盡全力的,哪怕先前自己是多麼的排斥,而李績需要的是能夠幫他治國平天下的良才,所以她開始熟讀兵法,學習諸子百家治國之道,研究智謀韜略,從思想到抱負,從言語到行動,完全以一個傑出的英才形象來約束自己,到最後她終於成功的變成了秦鴻。
再次與李績相見,是秦顏以秦鴻的身份受封楊延輝幕僚隨軍出征時,他已是身著玄色冕服的九五至尊,端坐在殿堂之上,麵容被十二毓珠鏈隱隱遮住,隻在不經意的動作間才流瀉出目中的一點冷光,卻是銳利而沒有溫度的,坐在龍椅上的李績,已不僅僅是他自己,更是權與國的象征,再也沒有那般清淨淡然的笑容,那個青天白日□著素衣的少年虛幻的如同一場夢。
彼時的李績或者不記得當年西林山的少年,更不知道有人許下了一個誓言,卻用了半生來承諾,而秦顏亦不知道,在許多年以前她便與李績擦肩而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時正是七夕佳節,永安城內張燈結彩有如白晝,路上行人如織,街道兩旁的房簷下,掛著各式各樣精美花燈,光影如梭,琳琅奪目。秦顏在人流之中小心的護著手裏的花燈,眼中顯出幾分不甘,這次是她偷跑出府,本想玩個盡興,但想到可能要連累飲煙,不得不趕回去。
燈華璀璨,秦顏順著人流被推攘至街道邊,一片嘈雜的人聲中,隱約有人低念著:“……浮生隻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
不過是些模糊的,支離破碎的句子,卻在這嘈嘈錯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寂,有如冰泉冷弦,瞬間將這滿城繁華與濃重夜色劈開,秦顏忍不住回頭去看,燈火闌珊下,隻隱約看出那人的身形,舉止優雅矜貴,似乎正在與身旁的人說著花燈上掛著的詩句,不動聲色間奪走了許多目光。
耳邊一直回蕩著方才零碎的詩句,好似真的看見漫天白雪寂靜飛揚的古道,待秦顏回過神時,眼前仍是喧鬧的永安城,而念詩的人已不見了蹤影。
那一夜,他們在彼此的故事裏,隻是個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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