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川城一處不知名的客棧中,樓阿川正摟著一個酒葫蘆,望著窗外澄淨天色發呆。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樓阿川拿去酒葫蘆,往嘴中灌了一口酒,歎道:“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門外有個清朗的笑聲,一人走進客棧,不是別人,正是薛秀成。
樓阿川抬了抬眼眸,複又轉頭不去看他,繼續喝酒。
薛秀成坐在樓阿川的對麵,問道:“你小子跟誰學的,也染上酒癮了?”
樓阿川點了點頭:“是啊,染上酒癮不可怕,可怕的是某些人越來越喜歡找死了。”
薛秀成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樓阿川不再說話,隻是看天,算是默認了。
薛秀成笑著歎息一聲:“你知不知道,江湖傳言極北之地有寒冰地宮。”
樓阿川哼了一聲:“你知不知道,那涼州邊境上,每天都有許許多多百姓顛沛流離?”
“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我才更要去做我該做的事情。”
“你該做的事情?”樓阿川拍案而起:“你該做的事情就是去極北什麼地宮麼?”
“若我留在蜀涼,隻怕會帶來更大的浩劫。阿川,你是知道的!”
樓阿川無言以對,半晌方緩緩坐下:“玉姐姐身上有青衣女魃的氣運,你去了極北,卻把玉姐姐留在蜀涼嗎?”
“阿禾是江湖武林的盟主,她不能走。”
樓阿川皺了皺眉,恨恨然道:“我隻恨自己晚生了幾年,否則定要將玉姐姐搶過來!”
薛秀成看著這個一臉嚴肅的少年,他一點都不覺得少年這話有什麼問題,而是點了點頭說道:“你若早生幾年,馮彥莊就不會在那武評第一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一甲子,左公羊也不會是這世上唯一的儒聖,而我薛秀成那所謂的浩劫,也不過就是一場笑話。”
客棧之中,少年不再說話,薛秀成拿起少年放在桌上的酒葫蘆,仰脖喝了一口,酒水入口,他卻是苦笑。因為那葫蘆之中,不是酒,是水。
少年看著薛秀成,輕聲道:“我不喝酒,酒讓人沉醉,沉醉之後,還是痛苦。可是……為什麼我喝水還是一樣會醉?”
薛秀成沒有說話,他心裏知道,玉青禾就是少年的酒。
半響,薛秀成緩緩站起身來:“阿川,再會。兩年之後,你我再見麵時,且看這天下風雲如何變幻。”
樓阿川轉過頭,根本就不打算理會這個想要一走了之的蜀涼王。
薛秀成得不到絲毫回應,隻好尷尬一笑,轉身灑然離去。
當他走出客棧的時候,卻聽身後的少年喊道:“你最好兩年之內就回來,否則,我真的會跟你搶仙女姐姐,當時叫你天劫不成,先綠成大烏龜!”
薛秀成的嘴角泛起一抹輕淡笑意,他擺了擺手並沒轉身,大踏步離去。
城外,有個青衣的女子牽著一匹白馬,她在等一個人,其實她這一生,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等這個人。
薛秀成對她溫柔一笑,走到她的身前,將她鬢角發絲捋到耳後,輕聲說道:“阿禾,你等我。”
玉青禾看著這個男人,微微一笑,輕輕說了兩個字:“好的。”
“江湖上有許許多多的幫派,卻隻有為數不得的義士。這個江湖不是俠客的江湖,是追求名利者的江湖。大姐會告訴你該如何牽製這個江湖,所以……你要好好聽大姐的話。”
玉青禾沒有反駁,她知道大姐薛秀山並不喜歡她,可是她也知道,薛秀山自始至終都是在為薛秀成考慮。倘若當年薛秀成聽了大姐的話,不送她回京城省親,那就不會有後來許許多多的事情了。既然兩個女子都記掛著同一個人,便沒有什麼過不去的芥蒂。
薛秀成望著眼前這個女子,這個自己曾經發誓要一生一世照顧的女子,他苦澀一笑:“你……照顧好你自己。”
玉青禾點頭笑了笑:“我是女子劍仙,世上能傷害我的人實在不多了。”
薛秀成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也很放心。”
玉青禾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可是,你算是一個。”你薛秀成算是能傷害我的那個人。
薛秀成愣了愣,忽然將她抱住,緊緊地抱住。
秋風吹起,帶來了遠方田野稻穀的清香。
謀士陳湘站在城頭,看著城牆下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她輕聲說道:“將軍,就算你不在蜀涼,二十萬將士也隻會認薛字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