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鋼琴要在交響樂團中發揮作用,他們是共同演奏者,對水平與共鳴都最有發言權。而這場比試的三個評委來自五湖四海的三個國度,都是在國際上享有盛譽的一流鋼琴演奏家,這個結果現場立出,公正權威,三個小時後就將塵埃落定。

衡量一個鋼琴家水平的標準細碎複雜,而交響曲往往恢宏漫長。具現為一場比賽的話,三個小時是既能將技巧充分展示,又能考察持續演奏能力的時間,比賽規則則更為簡單,兩人相對彈奏,接力演奏與合奏俱可,演奏過程中最基本的考量是不錯音漏音,更進一步的考量是對於鋼琴曲技巧的應用與情感的處理,最直觀的勝敗則是能否接上與融入對方的演奏。

這個規則由傅遇風提出,包括雷蒙在內,所有人都沒有異議。寧薇一方麵覺得規則正常,另一方麵又忍不住有些納悶,這個規則看上去完全不偏向哪一方,這樣的話,傅遇風不是也完全沒有優勢可言嗎?

寧薇沒有就這個問題問過傅遇風,事實上,這個規則固然沒有明顯的優勢,但也有效規避了他的劣勢。沒有人比傅遇風自己更清楚,他並沒有完全脫離傷病的困擾,他的手部目前的極限演奏時間,是三個半小時。

所以他務必要在這個時間內結束比賽。而去除掉這個最大的隱患。而除此之外,在比賽規則上,他有自己的風骨與傲氣,不屑於運作些不入流的手段。

完全公平的情況下,雷蒙就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了嗎?傅遇風的手在鋼琴上輕輕拂過,雷蒙的琴聲已經迫不及待地響起。

拉赫瑪尼諾夫《d小調第三鋼琴協奏曲》。

顯然,雷蒙就是這麼認為的。他對傅遇風離開奧地利時的狀態,甚至傅遇風月前遭受的手傷都心知肚明,所以一開始就彈出了這首號稱最為難彈的曲子。錯雜狂亂的音符,快速變換的和弦,驚人的跨度,複雜的和聲,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驟然打向地麵,手在鋼琴上甚至已經劃出了虛影。

傅遇風的手放在鋼琴上,沒有抬頭,也沒有按下琴鍵。拉三分為三個樂章,雷蒙直接彈奏了以快著稱的第二樂章,豐富的樂音與快速移動的手指帶著強烈的個人炫技意味。但是拉三並不算長,第二樂章和第三樂章中間更是沒有旋律較慢的修整與過渡,在雷蒙的第二樂章快要彈完的時候,傅遇風按下琴鍵,一段輕快的樂音從指尖傾瀉出來,卻並不是拉三曲目上的旋律。sk

是一段即興的華彩,樂音並不喧賓奪主,反倒像是環繞在拉三第二樂章的收尾音中,起著錦上添花的作用。雷蒙也是久經考驗的鋼琴家,見他不按常理出來,斷定他不敢冒這個險狂飆手速,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些許玩味的笑意,一氣嗬成地彈向了第二樂章的尾聲。

他在鋼琴上彈了幾個音,臉色一凜,驟然覺得不對。

樂章的結束通常是漸低而漸弱的,像是強烈的情感將一切都燃燒殆盡,下一個樂章的開始,則是在灰燼中剝落的新生。但是拉三並非如此,在鋼琴奏出快速的華彩音群時,升f小調接上,馬上轉d小調,鋼琴以勢不可擋的力量突然躍起,直接不間斷的進入第三樂章。

傅遇風彈出的這段華彩,由於是即興自創,他開始並沒有聽出端倪。但彈了幾個第三樂章的音後驟然皺眉。在他第二樂章的變調間隙,這段華彩突然快速密集地串聯起來,承接升f小調後驟然急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