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段(1 / 2)

夠溫暖他餘生的灰燼。

唯一的光芒,唯一的溫暖,唯一的救贖,唯一的愛戀……那,有多像那個人啊。

突然,猶如九天落雷,重重劈在了範蠡的頭上,一把將他打下了地獄——而比地獄更可怖的,是……

兩聲厲嗬突然同時響起在了城下,帶著滿滿的不可置信,滿滿的恐懼,像是淒厲的哭號,又像是夜梟的尖嘯:

“夷光!”

“夷光!”

歲月靜止,紅塵顛覆,再沒有什麼能比此刻更絕望,隻一刻,便是末日,是天劫,是永生永世無法忘記的痛與懼。

那兩個人,都沒有挽住她的手,因為她猶如精靈一樣,再不願為誰停留,唯有離開,她才能獲得罕有的幸福。

她先他一步離開,先他一步泛舟五湖,魂魄歸時,已不見當年那個契約之人,也已不見那個執手之人。

五湖煙雨,吳宮荒草,從此以後,都成了絕唱,都成了傳說。

然而,那場滔天的大火,卻永遠停留在了時間的深處,一遍遍地重演,至死不休,直到灼盡人的靈魂,人的永生。

翌日,吳王夫差自絕於摘星樓下。勾踐葬之。

五日後,範蠡掛冠而去,不知所蹤,唯留下書信一封,給予他的同朝好友文種,上書:“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君宜早圖之。”

半年後,勾踐以謀反罪賜文種屬縷劍,文種含恨自戕。

然而這些,都已經是後話了。

煙水遙遙,水天悠悠,一抹橫波漾開滿目漣漪,搖蕩未止。

一縷愀然笛音自舟尾響起,一抹黃昏晚照就倏然劃破天際,沉沉落在了湖心。一個白衣男子安靜地立在舟尾,衣衫如水,眉宇寂寂,宛如亙古的清愁與哀思都彙於了他的身上,潑墨難言。

一襲紅衣自舟中探出身來,容顏灩灩,嬌媚如花,隻是秀眉輕顰,望向男子的眼光中別有一絲憂傷。

“少伯……”她猶豫地輕輕喚道,“進來吧,外頭風大。”

“不必。”男子玉笛輕搖,淡淡地拒絕了她。

鄭旦又是輕輕地歎了口氣,“那好吧,你便坐著吧。”

男子歉然一笑:“對不住,你就再讓我吹一會兒,也許她能聽見……”

“招魂麼?”鄭旦愣愣地念著曲子的名字,突然紅了眼眶,“你總是想著她,幾乎從來不看我一眼,難道在你的心裏,我便……我便這麼不堪麼?若是能讓你這麼念著,我倒寧可當年跳下摘星樓的是我……”

範蠡緩緩起身,回過頭,擦幹了她的淚水,將她輕輕攬進懷裏,動作有一絲猶疑,有一絲疏離。鄭旦一愣,不禁止住了淚水,疑惑地看向他,似乎不解他的所為。

“你說的不對,”範蠡搖搖頭,目光深遠而清邃,“我隻是忘不了她,這裏的她,”他指指胸口,“誰都沒有辦法代替……夷光,她用她自己的方式,讓我永遠沒有辦法原諒自己,隻能將自己流放在五湖四海間,甚至沒有臉去想她……”

鄭旦淚汪汪地看向他,心中疼痛欲碎,聲音支離:“我……我不在乎的,隻要你心中有那麼一絲絲我的痕跡,即使你永遠忘不了她,我也是不會在乎的……少伯,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怨我當年為什麼要拋下她,代替她來找你。可是若這是她的意思呢?”

“我自然知道這是她的意思,”範蠡揉著眉心,似是無限疲憊,“不然,當年在摘星樓……”他頓了頓,“就不止是她一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