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馬迷途案01

冬至初過,正是小寒。料峭的冬風,攀著青瓦紅磚,在街巷間呼哨著打轉。

夜雖已深了,江南卻還沒睡,暖色的燈火點亮了人聲鼎沸的街巷。

江山醉的雅間裏。

“琉璃鍾,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楚留香舉著手中的酒杯,俊朗的麵上一片微紅,已是醉了。

胡鐵花醺醺然抱著一隻巴掌點大的酒壇子,一把打開楚留香要伸來倒酒的手:“老臭蟲,可不能再給你喝了,我就這麼點兒一壺冬,都快給你喝光了。”

胡鐵花往鋪著華美錦緞的雕花大桌上一趴,促狹地對楚留香道:“你且問道長再要一壇。他肯定在這酒樓裏,藏著滿滿一地窖的一壺冬。”

楚留香隻剩下手裏這一小杯一壺冬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胡鐵花又故意想擠兌他,眼看是不會再分他酒了,楚留香隻能歎了口氣,眼巴巴地看向酒桌另一邊,正靜靜垂眸,看著麵前的酒杯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挑,比楚留香還高出半個頭,即使是坐在包著軟墊的太師椅上,也未見有絲毫放鬆。他坐的筆直,如同崖壁間挺峭的雪鬆,兩肩舒展,雙腿端正。楚留香毫不懷疑,這個時候如果在他頭上、肩上、腿上甚至膝間放上一杯酒,那酒都不會有半點撒出來。

男人身著一身雪白華服,頸邊圍著一圈一看便很奢貴的毛領子,襯得他璧玉也似的麵龐更加俊美。裘衣沒什麼裝飾,保暖的效用更大於美觀,隻在背後紋繡著簡單的一個陰陽雙魚符。

他的右手邊,放著一把瑩白如雪的拂塵,就連每一絲塵尾都整整齊齊,潔白無瑕。

楚留香盯著他,試圖用視線戳醒仿佛陷入冥想狀態的男人:抬頭,抬頭,看我,看我。

他等了許久,終於等到男人抬起頭來。

男人入鬢的劍眉下,那雙寒星也似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沉默著把自己麵前的那壇幾乎沒怎麼動的酒,推到了楚留香麵前。

“還是墨道長大方,哪像你這花瘋子,連點酒都不樂意分我。”楚留香如獲至寶,立即拿起酒壇,又給自己滿斟上一杯。

抿了一小口,楚留香砸吧砸吧嘴,猶豫半晌,又歎息著放下了手裏的琉璃杯。

這一壇一壺冬,別看隻有成年男子巴掌點大,可是珍貴到千金也難求,喝一口便少一口,除非……隻盼著釀酒人能再大方些,索性把他的酒窖敞開了給他們喝。

楚留香看了墨道長一眼。

又一眼。

再一眼。

墨麒:“……”

他抬起手,微蜷食指,修長有力的手指在酒桌上扣了扣,不多時便推門進來一個小廝:“老板?”

墨麒收回手:“再去窖裏,取三壇一壺冬。”

胡鐵花眼睛都亮了:“三壇?不,不夠,這麼小一壇還不夠我一口的,至少十壇!”

胡鐵花也曉得,自己這“一口”下去的,至少是幾千兩黃金,如今也隻是趁著酒興信口開河一下。

哪曉得墨麒沉默了片刻,當真對小廝道:“那便取十壇。”他頓了頓,又說,“再另取十壇來,與客人路上帶著。”

他說的輕巧,仿佛讓小廝取來的不是兩萬兩黃金,而是二十壇隨路可打的井水。

二十壇價抵萬金的一壺冬,不消片刻便整整齊齊碼在了胡鐵花麵前,擺了兩排。酒壇密封嚴實,小口大肚,不溢出半點酒香,隻有這樣才能存的住這一壺稍縱即化的冬。

胡鐵花:“……”

胡鐵花收起天降餡餅的狂喜,斟酌開口:“冒昧問一下,你這地窖裏,一共窖藏著幾壇一壺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