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城瞧著她,這麼著低眼時,其實是有那麼一些可憐況味的,可抬起眼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相城有些感歎,這麼好看的人,若是懂得示弱,多的是男人願意把命給她,可惜她好像不太懂,或者不願意,所以拿自己去撞命運這塊臭石頭,頭破血流,鮮血淋漓,要麼撞開,要麼死在路上,就是不順從。
他原來看錯了人,不是放蕩,是勇敢,因為過於勇敢,就有了慘烈的意味,可這慘烈多漂亮。
這麼看來,她不是聰明人,因為聰明人懂得趨利避害,懂得審時度勢,懂得因勢利導,也懂得如何最大程度的不讓自己吃苦。
嫁給裴家有什麼不好?她是公主,對方情願也好,不情願也好,都隻能當做寶貝一樣供奉起她。
可她不要做這個高高在上的寶貝,寧願去那山裏吃齋念佛。
相城上前輕輕攬住她的肩,道:“說出來簡單,可做起來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了,但沒想到竟然叫公主如願了,公主真厲害。”
是撫慰她呢。步長悠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可叫他這麼一說,鼻子驀然發起酸來。
在退婚這件事上,祁夫人跟步長悠不是一條心。祁夫人從頭到尾都覺得裴家是個好去處,也覺得裴炎將來不會虧待自己女兒。倘若裴家不退婚,或者鄢王不準裴家退婚,也沒什麼所謂。她沒步長悠非做不可的迫切,沒步長悠一定要成的煎熬。隻是步長悠不走這條路,她也表示理解和支持。換而言之,祁夫人心裏有退路,而步長悠沒有,這就導致兩人麵上心在一處,其實深處不在。
步長悠知道這個,所以煎熬也好,忐忑也好,慌張也好,她既不會表現出來,也不會說出來。如今猛不丁的被一個外人三言兩語的道出了那辛苦,她就有些受不住。
她握住他的手臂,將額頭抵在了他肩上。
相城感受到這主動,心中怦然一大動。
他就說,在離宮裏扔了十六年的公主,與母親和乳母相依為命,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能有多老練?裝得老練而已,這才兩句話就現原形,投懷送抱了。估計等不到明年春天,冬天就能把她給辦了。不過今天邁了這一步,他覺得還不夠,必須再邁一大步。
相城親了親她的發,公主的頭發有草木的清香,他道:“公主同臣說了這樣的秘密,禮尚往來,臣也想跟公主說自己的秘密,公主想不想聽?”
步長悠抵著他的肩沒吭聲。
沒說話就是默認,他道:“公主可別嚇著,其實臣不是公主的表哥。”
這的確把步長悠嚇著了,她猛地把額頭從他肩上拔了出來,往後退了兩步。
她雖沒叫過表哥,可一直當他跟自己有某層淺薄的血緣關係,再加上之前雜七雜八的聽了一些傳聞,因此戒心特別低,現在被他這麼一說,心頭掠過一萬個可能。他是騙子?自己認錯人了?從什麼時候開始認錯的?不可能啊,裴蓁都說他是表哥,難道裴蓁會認錯?裴蓁認錯,等於鄢王認錯。鄢王跟銀鏡長公主是雙生子,一胎裏前後腳出來的人,怎麼可能認錯?
相城見她震驚,見她茫然,補充道:“當然,嚴格意義上也算表哥,畢竟臣要叫長公主一聲母親。”
步長悠聽他這麼說,稍微鬆了口氣,隻是疑惑:“你的意思是……”
“臣不是長公主的兒子。”他說這話時把頭扭到一側,從那個角度能看到月洞窗外光禿禿的樹丫。
那是銀杏,在樓後的水邊,深秋時,葉子熟透,伸到月洞窗裏,借景成趣,是一幅畫。
步長悠仍留在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