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瘋道人(2 / 2)

那劉慶聽我此言,愣了一愣,似乎在想著什麼,片刻才放了手,臉上卻完全沒有被我戳破西洋鏡的尷尬,卻從袍袖裏拿出一支朱砂毛筆,含在嘴裏化開了墨,在手心裏寫了幾下,向我道:“小娃子,年紀輕輕,半點敬畏之心都欠奉?罷!罷!自去,自去!”

說著,口中念念有詞,道:“世人都作神仙語,神仙何往卻不知。去往今日二十裏,須待明朝驚蟄時。”

一邊念,一邊將袍袖揮舞起來,我隻覺眼前一花,他的手掌已經在我背上拍了一下,轉過身子,大步流星地走開,邊走邊朗聲頌道:“山河氣象連天闊,洞府神仙避世遙。白玉黃金終莫守,春花秋月固難繞。百年一覺浮生夢,萬年俱非恨寂寥!”漸行漸遠,聲音愈小,終不可聞。

走江湖的瘋道人,我也懶得搭理。找到劉慶之前說的那家店,左右敲不開門。無奈,隻能尋了家賓館住下來,用的當然是別人的身份證。謝天謝地,爹媽給我一張大眾臉,居然沒人分得出我和身份證上是兩個人。

這身份證上的是個學生。這充分說明,我還很嫩,不是麼?

房間電話響起,前台小姐說賓館的熱水還有一小時就要斷掉,要洗澡盡快。

無奈,我隻有脫了衣服,往沙發上隨手一丟,胡亂一洗了事,披著浴巾出來時,卻驚在當場。

我的T恤上,紅彤彤的三個字,木又人。

這正是那瘋道人劉慶用朱砂筆寫在手上,拍我背的時候,印上去的。此時看去,卻是從左向右讀的,這說明他寫在手心時,卻是從右向左反著寫的。

這三個字筆畫簡單,寫起來速度極快,我都沒有在意。但是這三個字,不正是我的名字麼?

“又”,代表兩個的意思,“木又”,便是個“林”字;人在最右邊,“人”加“右”,便是個“佑”字。

妥妥的,這三個簡單的字理解起來,便是“林佑”兩個字。我與這瘋道人劉慶素昧平生,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這可絕不會是靠純推理得來的。

我心下頓時生出一種去找這瘋道人問個清楚的衝動。但是他這種江湖術士,漂泊四海似蓬草,行蹤不定如浮萍。讓我去哪裏找?

對了,他拍我之前,說了一句詩……

難道……

我努力地回憶著,憑著自己過目過耳不忘的一點小聰明,想起那首詩應該是:“世人都作神仙語,神仙何往卻不知。去往今日二十裏,須待明朝驚蟄時。”

如果他把自己稱作神仙,那麼“神仙何往卻不知”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要告訴我,去哪裏能找到他。接下來兩句話,說的肯定就是他的所在。

可是,什麼叫“去往今日二十裏,須待明朝驚蟄時”?如果我要告訴別人我去哪,除了說地點,就是說方向。比如:“我去西北方向二十裏的地方”,或者“我去十點鍾方向二十裏的地方”。但是,這個“今日”,指的是什麼方向呢?

我左思右想,都不明白,急忙又想下一句,“須待明朝驚蟄時”,明朝就是明天,明天是7月8,正是夏天。驚蟄卻是春天的節氣,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啊?

等等,如果說,這個瘋道人劉慶,沒有他看上去的那麼瘋癲那麼無厘頭,如果他是個國學大師、道家正宗,那麼這句詩,是不是應該換一個方式理解?

明朝驚蟄時……難道,這裏的驚蟄,不是節氣,而是指一個時間?

說到節氣,我突然想起,今天是2007年7月7日,正是“小暑”節氣。

難道,驚蟄和小暑,一個代表時間,一個代表方位?

這中間,是不是有個線索,能把所有這些頭緒都串起來?

我身子一震。

一幅小時候看過的圖,映入腦海。

我的童年,老爸在玩具上很吝嗇,在書籍上那是相當慷慨。比如,我看了徐誌摩的《再別康橋》之後,非常喜歡。聽說有一本書叫《小腳與西服》,是徐誌摩第一任妻子張幼儀口述整理而成。但是市麵上極其稀少,老爸為了滿足我的閱讀欲,出差北京的時候竟然跑了十幾個舊書店,才淘到一本。

有些古籍,我看得枯燥,翻了兩頁便沒了興趣。老爸就在一旁監工,非要我仔細讀完。其中,就包括一張六十四卦全圖解。

我閉上眼睛,腦海中一點點浮現出這張圖的模樣。慢慢地,圖在我腦中轉動起來,如“太易盤”一般,不停變化,最終停在一個正確的位置上。再配上二十四節氣和對應的時辰……(請見下圖,手機讀者請用電腦瀏覽;盜版讀者請到磨鐵中文網瀏覽本圖。)

小暑,對應的是巽宮八卦之中的“鼎”、“恒”二卦;而驚蟄,對應的則是“卯時”的“卯初”這個時間!

方位和時間,都明明白白!

這瘋道人劉慶,國學功底如此深湛,到底是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