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遊艇上大概安裝有接收器,是以在這般遠離海岸的地方,手機也能接收信息。手機早就沒電了,丟在背包裏,大概是楊滔給我充了電。但是一進這減壓艙,四下密閉的鋼板,和電梯一樣,把信號悉數屏蔽了。打開短信,發送時間是昨天晚上23點55分。內容竟然是:
救我
我心急如焚,不知道她發生了何事,竟如此危急?但是這減壓尚未結束,沒法離開。我隻能憂心忡忡地兀自擔憂。
自從6月2日那天,我夜闖海鮮倉庫,讓灝靈幫我打了掩護之後,就再沒和她聯係過,算來已經十一天了。她雖然是個站街女,工作極其卑微,但是性格很直率,笑容很燦爛,不經意間就能溫暖人心。從事她這個工作,危險程度幾乎和當官差不多:犯罪幾率極大、一不留神就被舉報、看看情況不對就得跑路。不同的是,一個往後門跑,一個往國外跑。
所謂“小姐”,也分三六九等。以上海為例,最高級的是在天上人間、帝豪之類的會所;次一點的就是KTV裏坐台;再次一點,要麼駐紮在各種打著扡腳洗浴按摩馬殺雞旗號的店裏,要麼出現在賓館門縫的小卡片上,要麼自己租個房子在網上發布QQ號(也就是所說“樓鳳”);最次的,要麼混跡於“老三隊”、“新三隊”之類像菜市場一樣的貧民窟紅燈區裏,要麼就直接在大街上或者公園裏拉客,這種就叫作“流鶯”。流鶯的工作場所也各不相同,有的直接在公園樹林裏對付兩下,有的會帶客人去自己的地方,但是很少有人願意跟著客人走。
我想起第一次在王永順家附近遇到灝靈時,她很輕易地就跟我走了,說明她自己沒有固定的工作場所。這樣的情況,最是危險。到了客人選的地界,遇上不付錢的也就罷了,若是遇上個變態殺人狂,能不能活下來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無論從事什麼工作,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都有著疼惜你的親人和自己對生活的熱愛。在我看來,人與人之間,可以有貧窮與富裕之分,卻絕不該有“貴”與“賤”之別。但是事實絕非如此。起碼,我們遇到麻煩,第一反應就是有困難找警察。灝靈遇到麻煩,連“110”都不敢打。在她看來,打了110能不能解決問題不一定,自己捎帶著被罰款倒是沒跑的。她不想被罰款,隻是為了能給家裏多寄點錢。
想到這裏,我就忍不住地心疼。為這樣一個勇敢堅強,卻又被迫淪落風塵、時刻遭受不公的孱弱女孩心疼。
我翻開來電提醒記錄,第一個電話的時間是昨天晚上,6月12日23:45分,最後一個電話的時間是今天早上,6月13日3:56分。
這個時間,正是她工作的時間。如果是她遇到有備而來的歹徒,應該很快就會奪下她的手機才對,為什麼隔了四個小時,她一直都能打電話?
除了兩個字“救我”之外,沒有任何信息。這要我如何下手?
奇怪,短信是23點55分發的,此後的整整四個小時,她都在用手機給我打電話,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把她所在的位置告訴我?
看到地上被綁成麻花的李芊羽,我心中一動,莫非,灝靈的雙手被反綁了,她隻能偷偷摸出手機,憑著記憶找到撥打電話的按鈕,給我打電話?沒錯,如果連續按撥打電話的鍵,就能重複撥打最近的一個通話記錄。
這麼說來,她真的是遇到麻煩了!
我連忙起身,也顧不得許多了,猛敲減壓艙壁,希望能引起一點注意。
隻是,似乎沒有一個人在這減壓艙周圍,沒人回應我。
朱峻軒見我行為詭異,問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我朋友可能遇到麻煩,被人綁架了。
“你怎麼知道?”朱峻軒奇道。
我簡單向他解釋了一下手機的功能。李飛娜這時也醒了,津津有味地聽著,很好奇地望著手機。朱峻軒聽罷,搖搖頭說太厲害了,以前我們要打個電話,都要到郵政局去排好久的隊。這麼個小東西,竟然能隨時隨地和別人說話。你的朋友現在怎麼樣了?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心下懊惱不已,似乎就能感同身受灝靈不停撥打我電話的時候,那種焦急和無助。一直撥不通,她一定非常絕望,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