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拱手謝過錢途。這一招是我爸叮囑的。郵幣卡市場上也販賣各種文革時期的畫像、冊子,還有不少古玩玉器,自然有一種複古之風。這拱手禮,便能讓你迅速融入這個圈子裏。
從古至今,人們都是通過各種特定的語言和動作,來劃分階級、階層和圈子的。
我按照錢途的指點,找到了一個擠滿了人的ATM機。這個機器上的按鈕已經模糊不清了,不知道多少金錢從它的嘴巴裏吐出來,流轉到市場上。
用了兩張卡,取了4萬塊,我頭都不敢抬,就從人群裏閃了出來。
其實這是很可笑的。4萬塊,對我來說也許是個大數字,在這個市場裏,連P都抖不出一個。這個郵幣卡市場,每天的資金流轉量,估計以千萬甚至億計。
把錢交給錢途的時候,我真是有些蛋疼。如果這哥們拿了錢不辦事,光憑一個收條,能把錢要回來麼?但這是市場的習慣。也之所以有了這樣的買賣雙方的信任度,資金流轉速度才會快得驚人,省去了很多交易成本。
辦完正事,我和錢途閑聊了一會兒。他的店裏以郵票和紀念幣為主,而對古字畫很感興趣的我,便說要去轉轉其他店,起身請辭。
錢途拽住我,說帶我去轉。找了個朋友來看著店鋪,拉著我到了一家他比較相熟的古字畫店裏。
店老板叫曹斌。他先是和錢途寒暄幾句,錢途把我介紹了一下,我見曹斌年長些,便喚他曹伯伯。寒暄完畢,我把那牆上的掛畫一幅幅細細瀏覽過去。當然,這裏麵大多是贗品。曹斌則開始卷一張很寬的畫卷。看這寬度,似乎是張鴻圖巨製,我好奇起來,央求曹斌打開給我看看。
這是一張看起來很像是《清明上河圖》的古畫,沒有名字,沒有落款,隻有一枚印鑒。
曹斌告訴我,這是一幅古代佚名作品,叫做吳郡地域圖。
我點點頭,仔細看去,畫的確實是古代的吳郡之地,亭台樓閣、河道縱橫,來往商賈、摩肩擦踵,一派繁榮景象。從墨色和紙色來看,極像是古跡。但是仔細看看那印,就知道並非古製,應該是贗品。
我突然冒失地問了一句:“多少錢?”
曹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錢途,尷尬地說:“50萬。”
我倒抽一口涼氣,不會吧?這幅贗品要50萬?難道曹斌看不出這是贗品?開什麼玩笑!
錢途在一邊樂了,他在潘家園、月壇都混過,也算是懂行之人,說曹哥你這畫要50萬?有人買麼?
曹斌賠笑說這個價格不是我亂開的,之前有個人出10萬,我打算賣的,那人一直沒籌夠錢,估計也是個窮貨。今天早上來了個傻冒,一眼就看上了,問我價。我心想,10萬我就很滿足了,這家夥開口閉口那說話,聽起來不像懂貨的樣子,就開玩笑地說了句40萬。沒想到他打了個電話給他的老板,把這畫的情況一說,然後掛了電話問我,是不是有人開這個價?我說是,他說他老板加10萬,明天提著現金來取。
我仔細打量這幅這張看起來並不十分嚴謹的地圖般的畫。發現它的畫工卻是極其傳神,筆法很像東晉的顧愷之,尤似那幅著名的《洛神賦圖》。顧愷之的筆法,細密精致,雄勁連續,如春蠶吐絲,富有韻律感,這畫得其神韻,我著實喜歡。
既然是贗品,那應該和真品也沒有太大的區別才對。而且,有贗品產生,說明真品很值錢。我一邊聽曹斌說話,一邊掏出手機,拍了一張完整的大圖,又拍了幾張細節圖。
錢途聽罷曹斌的說話,哈哈大笑,拍著曹斌的肩膀說老哥你攤上傻主了,恭喜恭喜。這老板我喜歡,叫啥名兒?回頭要是他或者他的小弟來我店裏,我也狠宰一刀。
“這傻主?”曹斌撓了撓頭,掏兜翻名片,摸出一張,念了三個字:“陳子奇。”
這三個字一出,我直接被天雷擊中,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