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幹淨明亮的眼睛,更加篤定了瑤姬的判斷,她便又道:“漸離哥哥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雪瑤啊。”
蕭易聞言露出詫異之色,盯著她看了好久,突然走上前單膝跪下,腦袋低垂著看不到表情,肩膀卻是在微微起伏。
瑤姬忙扶起他,他早已不是那個如玉的青年,麵容上盡是歲月的滄桑,隻有那雙眼睛,有如奔流不止的易水,清澈明亮。
那天之後,易水旁的酒鋪多了個老板娘。
本以為可以那樣平淡地過完一生,直到有一天,秦兵衝進家中翻找書籍,除了燕國史記,諸子百家的經典,太子丹跟荊軻曾經給他的一些書信也統統被焚毀了。
那時蕭易臉上並沒有非常憤怒,隻是在秦兵走後淡淡道:“占領我們的國家,統治我們的百姓難道還不夠嗎?非得要讓我們燕國人也統統為秦人歌功頌德才能罷休嗎?”
“不,我們燕人,絕不會臣服於秦人!”
於是他們來到鹹陽,開始想辦法去完成那件基本上做不到的事情。
到後來,他們以犧牲蕭易一雙眼睛的代價成功混入宮中。
年後的一次宴飲之上,瑤姬吹簫,蕭易擊築,趙政慢慢有些喝高了,蕭易舉著灌滿鉛的築聽從瑤姬樂聲中的指引慢慢靠近了他,在一曲將要結束之時發出了致命的一擊,可就在築被扔出去的瞬間,一道玄色身影迅速向趙政閃去並將他拖開,那築在空中劃了道弧線落在地上,就在那一刻,瑤姬已然知曉這場刺殺的結果了。
幾個侍衛立馬上前誅殺了蕭易,那個剛剛營救了趙政的身著玄色深衣的人卻突然看向她,她本欲做出驚慌失措之態以擺脫責任再作打算,他卻危險地眯起眼,對侍衛道:“把這名樂師也拿了,好好審問一下。”
瑤姬在宴會上乍一見他時本以為他不過是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哥,但此刻他的目光卻有如鷹隼,與站在他身旁的他的父親頗有幾分相似。
她低下頭看了看蕭易,他身側的血紅刺傷了她的眼。
抬起泛紅的眼睛看向那玄衣男子,她突然綻開一個笑容:“不勞長公子費心,成王敗寇,本公主知道該怎麼做。”
說完便朝著自己身後不遠處一根柱子衝過去,腦袋與柱子相撞的瞬間隻覺耳邊轟鳴聲幾乎震碎她的耳膜。
軟軟倒了下去,眼前的景象慢慢被染成了血紅,腦海中一些本已模糊的景象清晰了起來。
比如隻有八九歲的時候,長兄燕丹會看著西方露出憂慮的眼神,她每每問他為何憂心,他隻是抱她在膝頭,柔聲說自己一定會保護好她。
比如在遼東之時,父王曾看著一封書信徹夜未眠,那封書信為故趙國代王嘉所寫,聲稱隻要獻上太子丹的人頭,秦王便會放過燕國。第二天一大早父王就下了令,雖然詔令的內容她並不知曉,但幾天後她就得知了兄長已被殺害的消息。
比如皇宮被攻破之時,母後勸父皇殉國未果,將她托付給一個侍衛之後單獨走入寢殿,當她再回首,隻見熟悉的宮殿已被刺眼的火光吞噬。
意識最終被抽離時心中湧起了久違的驕傲,她是瑤姬,也是雪瑤,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個公主,寧願玉碎也絕不屈服的,燕國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