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十八年二月初一的一個寒冷夜晚,長安城,宇文府
現在,這個曾經輝煌無比的大宅院顯得非常的冷清破敗,門口一個男人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氣,如今天氣還十分的寒冷,他緊了緊身上打了補丁的棉襖,咒罵著該死的天氣。
今天是旬假,唐代百官每月三天例假中的第一天,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高官府邸,這個男人無奈的歎了口氣,此時遠處傳來了打更的聲音。
“子時已到!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門口的男人瞬間精神了起來,輕輕跨過極高的門檻,關好大門,然後摸了摸身上的衣兜,從中拿出一個已經快要燒完的蠟燭,他哆嗦著手拿出火石,哢嚓哢嚓地將蠟燭點燃。
踏上石階走上石橋,穿過結冰的魚塘,走過樹葉已經掉光的老楊樹,他來到一個雕著十分美麗花紋的房門之前,輕輕地敲了三下,又重重的敲了兩下。
“主母,時間到了,我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這個男人發出的聲音很輕,仿佛是害怕驚動什麼人一樣,房門輕輕打開了,一個麵目憔悴的中年女性顯露了出來,她穿著一身齊胸襦裙,身上披著一個極為厚重的貂皮披肩,懷中還抱著一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
“張衍,我知道我們宇文家沒落了,但你還能堅持留在這裏,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身為管家這些年辛苦你了,少主,如今就交給你了,如果他還留在長安城,那些人不會放過他的。”
張衍站直了身子,對著這位婦人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我張衍的性命,是主子在龍門荒漠的馬賊手裏救下的,如今主子遭人誣陷,我張衍一定會保證少主的安全”
這位婦人滿眼不舍得將手中的嬰孩交給這個忠心耿耿的家仆,同時拿出一隻撥浪鼓,放到了一個背包裏。
“這蜀染布包是老爺當年擔任富平縣主簿的時候得到的,還有這個撥浪鼓,等淩兒懂事了,把這些交給他,不要告訴他父親的事情,讓他快樂的活著就好”
看著張衍從後門消失的身影,這位婦人頹廢的坐回自己的床榻之上,看著牆上布滿灰塵的畫像,喃喃自語道。
“夫君,你為了大唐百姓做了那麼多,最終還是被人誣陷貪腐,這偌大的大唐,就沒有一個人為您鳴冤麼?”
夜深人靜,張衍一人背著一個背包懷裏抱著一個嬰兒,悄悄地出了城,守城的士兵早已買通,城外的樹林之中還隱藏著一輛馬車,馬車之內有著一些金錢和通關文牒。
“少主,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叔叔了,龍門荒漠雖然荒涼,但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在夜色的掩護下,馬車逐漸走遠,此時的長安城內,宇文府燃起熊熊大火,吸引了無數勢力的關注。
...
開元二十四年六月,龍門荒漠,龍門客棧東側不遠的一個小村莊內
“張叔?這是什麼?”
宇文淩今年六歲了,從他記事開始,他就看到了這漫天黃沙的大漠,還有自己與這裏人格格不入的外貌,張衍對他一直都很好,就是張衍的妻子張氏對他不冷不熱,但也不壞,他頓頓都能吃飽,尤其是張衍自己製作的小魚幹,是宇文淩的最愛。
“淩兒,張叔問你件事情,你想習武麼?”
“一天天打打殺殺多不好,我要讀書,成為一個對天下有用之人,讓所有人都能吃得上飯!”
宇文淩的回答讓張衍有些傷感,當年自己的主子,也說過類似的話。
遠處一個男人騎著馬來到了張衍家的門口,這個人一身墨衫,銀色的頭發,深邃的眼睛,還有這一張足以完爆任何美女的臉,眉心之間還有著一個像是花一樣的紋路,更為這個男子添了一分邪魅的氣息。
“這位先生,在下略微有些口渴,能否討要一些水”
這個男子操著一口純正的中原口音,完全不像是西域中人,張衍覺得這個人氣度非凡,長相也是十分的俊俏,心中的戒心稍微放下了一點,但還是將有些呆愣的宇文融推入房中,並鎖上了房門。
“淩兒,記住,你還年幼,不要相信任何人!”
宇文淩此時捂著腦袋,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張衍的話,他此時十分的痛苦,無數陌生的記憶湧上大腦。
“墨衫夜帝...卡盧比...”
張衍送走了卡盧比之後,就立刻打開房門,然後就看到了抱著腦袋喊疼的宇文淩,此時他大驚失色,趕緊抱著宇文淩騎上馬,火急火燎地前往離這裏不是很遠的龍門客棧之中。
“呦,這不是張屠戶麼?怎麼你家小子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