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可以不理會這件事情,這並不是他的問題,繡坊來找他也是病急亂投醫,希望他能幫著出出主意。

繡坊的想法,溫涼轉眼間便能羅列得清清楚楚。然僅從整件事情的表麵來看,根本上便是繡坊的錯誤,與溫涼沒有半點關係。即便李氏要遷怒,溫涼也能輕鬆應對,比起為繡坊強出頭,這就是個小問題。

但溫涼心中另有計較,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卷入後宅的事件中去。他不信世上有巧合之事,李氏的貓是如何從內院跑到前院來,而那個丫鬟又是怎麼穿透那一個個關卡摸到幕僚的小院子去,繡坊的人真的這麼愚蠢地弄錯了標記,還是真的有人故意要挑撥李氏……與前院某個“女人”的關係。

盡管溫涼沒有證據,他已然串起了整條鏈條。

“李側福晉的人現在何處?”溫涼開口,銅雀還未等繡娘開口便著急地說道,“格格,這可不是小事。李側福晉剛剛喪子,貝勒爺憐惜她,您和現在她對上根本沒有勝算。而且您是幕僚,她是貝勒爺的妻妾,這、這身份上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啊!”

銅雀深知即便溫涼身著女裝,可不代表他便真是個女人。實際上她非常地敬佩溫涼,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中他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表達他自身的喜好,寧願穿著女裝四處行走,這跨出的一步是如此的簡單,卻又如此的艱難。

“你先出去等著。”溫涼淡淡地掃了繡娘一眼,她渾身僵硬,有種害怕他要把她丟出去的感覺,又擔心她不在的時候溫涼被銅雀勸服,但最後她還是順從了溫涼的意思,慢慢地走到門外去。

溫涼示意銅雀關上門,走到衣櫃邊打算換一身衣裳,“銅雀,你錯了。”

他挽起袖口,解開盤扣,又拔出頭頂固定的朱釵,滿頭黑發披散下來,若是從後麵看起來,還真是雌雄莫辨。溫涼的聲音猶在繼續,“在李側福晉,以及某些人看來,他們對上的可不是貝勒的幕僚。”

“而是某個藏在前院,既無恥又癡纏貝勒爺的無名氏,女人。”

當溫涼用著毫無波動的聲音吐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銅雀莫名其妙有種想笑的衝動,但最後還是被她硬生生忍耐下來。她上前幾步接過溫涼換下來的外衫,看著他的指尖在幾身衣裳中毫不猶豫便選擇了素淨的衣裳。

“您是打算打扮得素淨點去見李側福晉?”銅雀滿以為是如此,卻見溫涼搖頭,隨意地披上外衫,漫不經心地在梳妝台上撿出一支幹淨的木釵,“隻是為了那個夭折的孩子。”溫涼疑惑地看她,“難道這不是這個時候應該做的禮儀嗎?”

銅雀有種錯覺,此時的格格並不是真的理解了要穿素淨衣裳的原因,他隻是從書麵上了解到這個時候應當做這樣的事情,僅此而已。她回想著剛才那瞬間格格宛若懵懂的視線,狠狠地搖了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甩開,“那您打算怎麼做,畢竟您的身份並不是他們猜測的那麼不堪。”

溫涼確保了每一件東西都在它應在的位置上後,從抽屜裏挑出一條蒙麵的白紗,周而複始地繼續被找麻煩?這可不是溫涼的做派,即便不能徑直入了後院,也勢必要讓她體會體會肉疼的感覺。

“你安排下吧,我要去繡坊。”溫涼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手掌,矜傲地微昂著頭,瞬間與剛才的氣質截然不同。

正是風起的時候了。

繁華大街上,一間熱鬧的繡坊驟起變故,頃刻間便關了門。

而大堂內,一位嬌媚女人安坐在大堂內,麵帶怒色地看著堂內的人。

她本不該出現在這裏,別說她膝下的孩子剛剛夭折,即便不是在屋內傷感,也斷不可能衝到外頭去泄憤。但她仍然出現在這裏,坐在繡坊的大廳內召集了繡坊坊主等人。眼下這件事情太戳心窩子了,李氏光是看著那一身身嬌媚粉嫩的衣裳便氣得肝火大盛,恨不得直接把所有的東西都摔碎!她不好過,別個也別想好過!

李氏嬌美的麵容布滿怒火,眼前戰兢兢地站著幾個繡娘,她幾乎是從牙縫間逼出每一個字眼,“這幾身衣裳,到底是誰做的?”在她與繡娘中間的地板上,正淩亂地堆放著交錯的衣裳,隨意便能見到有好幾處上麵布滿了汙垢,一看便是被人踩踏過的。

繡坊坊主滿臉苦色,“側福晉,這真的不是特意做給您的衣裳,隻是那做事的丫頭該死,把您的衣裳和別處的客人弄混了。繡坊有錯,我等願意賠償側福晉所有的損失。”若是他人,坊主自然不會這麼低聲下氣甚至卑躬屈膝。偏偏這是四貝勒的產業,繡坊如何敢得罪李氏,這不是自個兒往虎口中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