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坡頂看著流動的沙粒,粗略的計算著,要想獲得真正的自由,至少要往上再走二十尺距離,但是要穿過這段距離談何容易?身後就是到陵墓的路,他更不想再回到易卜拉欣身邊,那可是件比現在還要危險百倍的事。
他一伸手撕下衣服上的布條,封閉住口、鼻、眼,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
即使隔著幾層衣服,沙粒的壓逼仍然讓他感到很沉重。這還隻是開始,越往上這種情況越嚴重,如果估計錯誤,出口不是向上的話,完全有可能像大多數死於流沙陷阱的盜賊一樣活活窒息而死。他不停的用手臂向兩邊撥著沙粒,這樣雖然損耗體力,但卻能增加移動的速度,也能提供少量流通的空氣。同時他也很謹慎,左腿緊貼岩石辨明前進的方向,不至於在沙裏迷失。
沙的世界,再高的武技也派不上用場。如果朱迪絲的穿牆術還起作用,出去的把握會更大一點。
大概潛行八尺之後,壓力突然增大,每挪動一步都要費盡所有力氣。壓在身上、麵上的沙有如一堵密實而堅厚的護罩,硬倒不硬,可是想把它打穿卻要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阿爾豐斯幾乎把身體蜷成一個半圓型,學著沙鼠的動作,不停的把前麵的沙撥拉到身下,利用沙子的磨擦往前蠕動。亂走一氣是出不去的,隻要身體任何部分稍微動彈,無孔不入的細沙就會把空隙填滿。
他心裏清楚現在才是最困難的開始,壓力雖然比剛開始時減少許多,但體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身體各個部分尤其是手臂差不多連抬都抬不起來了,離出口應該還差一半的路程。硬著頭皮也得上,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可言,即使回頭也不比前進的難度小多少。
又往前蠕動了六尺左右,劇烈的運動加上沙的巨大壓力,呼吸將近枯竭,肺部猛烈的收縮和膨脹著,怎麼也吸不到更多的氣體補充損耗。阿爾豐斯的腦袋開始發昏,上下眼皮直打架,隻有靠石頭一側的身體才有點冰涼的感覺,這個可救了他的命,要是睡起覺來那將是永遠的長眠。
他還發覺越是呼吸不暢,內息的運行就越快,帶動著血液加速奔流。身體的熱量在沙裏散不出去,整個人像放在火爐中烤一樣難受。手和身體隻是慣性做著撥沙和蠕動的動作,所有的精神和意誌都在和身體內部要命的燥熱感抵抗。他根本沒有留意到吸滿汗水的衣服向外鼓動著,雖然隻有那麼一點點間隙,沙的壓力再怎麼大也碰不到他的身上。
外部減輕的負擔遠遠比不上內部產生的壓力來的迅速。內息早就失去了引導,胡亂衝撞起全身的經絡。這下他可受不了了,蒙麵的布條頓時變成了鮮紅色。心髒跳得快要脫離胸腔,搏動引起的難受感讓他幾欲昏迷,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身體壓在沙上以減輕心髒的負擔。但一點用也沒有,強勁的內息帶動的血液以超過正常時十倍的速度運行著,這根本就不是人體所能承受得起的重荷,如果之前身體內的經絡不是得到過改造,現在他早已經是一具無名屍體了。
在這要命的時刻,幸運再次降臨到阿爾豐斯頭上。澎湃的氣息自前胸湧出流向項鏈的頂部,那枚不知道是禍是福的火鑽又救了他一命。第一次是強行把力量逼入他體內,這次是把失控的力量收回。
阿爾豐斯如逢大赦,雖然全身都被黃沙包圍著,但他仍然可以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隨著氣息的大量湧出,神智也慢慢清醒過來。“這可不是貪圖舒暢的時候。”他的手臂又開始撥沙,隻有出到外麵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安全。
內息在不斷的循環,速度漸漸減弱到正常水平,那條項鏈似乎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每次內息經過胸口總要先流向火鑽再回到體內,石頭和肉體之間達成循環上的平衡。
在內息的衍衍不息流動下肌肉上的疲勞一掃而光,前進的速度又變成剛開始般迅捷。
星光燦爛,涼風拂麵。世界並沒有因為他的生死轉折而有絲毫改變。
阿爾豐斯攤開手腳成大字形躺在沙地上,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原來平時沒有留意的東西是這麼美好,隻有邁過生死存亡的關口才能體會到平淡生活的真諦。他望著滿天的星星出神,生命和星星比起來是多麼渺小,人一生幾十年光景,死後幾百年、幾千年,星星卻還在放著奪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