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車安比他要高半個頭,溫瀾清微微仰著頭,看著他越來越淡的眸色,淺淺一笑,拉著他的手走到一棵開滿海棠花的樹前,靠著樹幹坐下,看著四周的如許春色,輕聲道:“沒想到,居然還能再回到無垢穀…”
語氣有些懷念與感慨,帶著淡淡的笑意。
沒有得到回應他也不在意,眉眼彎彎,輕笑道:“其實以前我也曾想過,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拋下,跑到無垢穀給你當個藥童,你若不答應,我就纏著你、鬧著你,直到你答應為止…你看著難以接近,其實最是心軟。”
“我一直沒和你說,其實我們在鳳鳴島之前就見過麵,在一次秋獵裏…可惜沒說上話。後來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去,在酒肆樓下見到你,跑上去時你卻已經不見了…我那時還在心裏偷偷罵過你,走那麼急幹什麼。”
“我其實有好多話想和你說,但你不愛說話,就隻有我說話,顯得我特別聒噪,特別煩。…但即便這樣,我還是特別高興…我曾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你做過的每一件事,但現在大抵都忘了。你知道,時間久了,人總會將過去一點一點的忘記,即便不願不舍,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消失。”
“你心目的溫瀾清,溫柔善良、儒雅多情,我便決定,如果你能好起來,我就做好人,做你心目中的溫瀾清…無論過了多久,我一直堅信,我一定能讓你好起來的。”
他淺淺一笑,闔眸輕輕靠在子車安的肩上,兩人的衣袍、發絲纏在一起,顯得親昵無比。
子車安僵直著身體,空洞呆滯的眼睛看著前方,臉龐蒼白的幾乎透明。
海棠樹隨著微風輕輕搖晃,白色的花瓣悠揚飄下,最後落在他的手心。
前方傳來兩道腳步聲,他們在兩人身旁不遠處停下,靜靜的看著他們。
溫瀾清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滾滾和斐拉爾,溫和的笑笑:“看來,你二人才是我的那份意外。”
滾滾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裏前所未有的通透:“人類壽命有限,你修習禁術,有違天道倫常,它容不了你。”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無垢穀存在的真正意義,溫瀾清在幾萬年前就該死了,他鑽了天道的漏洞,護著子車安的魂魄不散,存活萬載,幹預人類的正常發展規律。
一條線錯,後麵就會全錯。
而天道要做的,就是憑借人類的手,讓一切重新回到它原來的軌跡。
所以,因緣巧合下自修靈識的木童能夠一步步成長,變成今日的斐拉爾,在時機成熟的某一日被卷入時空旋渦。並遇見了魂魄破碎後重新長出來的人參,之後一起出現在溫瀾清的麵前。
而無垢穀,就是過去與未來的交界處,在這裏,天道會將一切錯誤消除。
“明明…就差一點了…”
溫瀾清輕聲呢喃著,天道抹除後,他將魂飛魄散,世間再無溫瀾清。
“你…從一開始就錯了。”
滾滾輕輕的說著,音調輕顫,眼眶微微泛紅。
對於溫瀾清、子車安、斐拉爾而言,無垢穀的一切早已是前塵往事,可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昨日的事情。
他還是那顆稚氣憨傻的人參,每天搖頭晃腦的吸收營養,纏著三人撒嬌耍鬧,子車安會給他講一些歪理,教他子曰來子曰去的念書;溫瀾清會溫柔的為他澆水,摸著他的腦袋和他說人界好玩的事;斐拉爾則會乖乖的站著,任由他把須須纏在他的身上鬧,陪著他一起看日升日落。
可如今一切如黃粱大夢,夢醒消散。
他憨憨傻傻一世,卻偏偏在此時通透聰明,將一切看得清晰透徹。
“錯了?”溫瀾清輕笑著搖搖頭,微微仰頭,看著空中漂浮的白色雲團,眸光輕斂:“都這麼久了,就是錯也變成對了,魂飛魄散也好,下地獄入油鍋也罷,我都不怕,隻是…錯了這麼多年,就這麼結束,終歸不甘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