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子車安後,伊修眼中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心,手指輕輕掃過他的白發,語調輕柔的道:“子車安…你的滾滾和藥童來了…”
話聲落下,密室裏突然靜了下來,明明無風,兩旁的燭火卻搖曳起來,在伊修的注視下,棺材中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眸子。
那本該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此時卻失了光彩,一片死寂。
他從棺材中飛身躍出,靜靜站在伊修的身後,柔軟的白發用一根木簪束著,自由垂落在身後。
見他子車安後,滾滾心中一喜,提腿就要跑過去,斐拉爾卻輕輕抓住他的手,沉聲道:“先等等。”
滾滾看看他,再看看子車安,抿抿嘴唇,有些蔫噠噠的哦了一聲,重新走回斐拉爾的身後,視線卻一直落在子車安的身上。
洛裏看著牆上的《北冥岐靈圖》,再看看子車安,眼裏滿是興趣,興致勃勃地看著幾人,等著聽故事。
伊修看著滾滾,輕聲道::“剛剛看到的畫麵,還記的嗎?”
滾滾舔舔嘴唇,點點頭:“記得。”
伊修笑了笑,好像他們看見的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情,不急不緩的道:“那你應該知道,你已經死了。”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滾滾還呆呆的沒反應過來,斐拉爾卻神色一變,眼神森然,陰冷的看著他。
滾滾靈智已開,雖然不擅思考,但很多事情也能看得清,他雖懵懂,但幻境中見到的畫麵,每一幕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包括子車安的死,也包括他的死。
他微微低著頭,表情有低落,嘴角拉聳,輕聲道:“我知道,子車安用雷劈焦了人參。”
伊修好似看不見斐拉爾的視線,饒有深意的道:“可你仍活著。”
滾滾悶悶的嗯了一聲,哭喪著臉,道:“因為水水救了滾滾…”
他說完,身前的斐拉爾身體微微一僵,捏著香囊的手指緊了緊。
天雷劈下的一瞬間,本該站在製作台前的木童突然出現在了藥圃內,並將雷電中心的人參緊緊護在懷裏。
然而,子車安唯恐溫瀾清利用滾滾為禍人間,所召之雷用盡全部靈氣,威力十足。
因此滾滾還是被劈焦,僅剩一團焦粉被木童緊緊握在手中。
那木童是用山中靈木所製,並無生命,天雷隻劈活物,所以,它雖然被劈得黑焦焦的,卻肢體完整,隻有肩膀上留下了一道劈焦的痕跡。
伊修似乎有些感慨,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輕聲道:“就連子車安也未曾察覺,它居然自己開化了靈智……因為木童的幹涉,你的魂魄得以殘存,卻四分五裂,重回混沌,耗盡了幾萬年的時間才重新凝結,長出人參。”
無垢穀的火滅了之後,溫瀾清抱著子車安的屍體,渾渾噩噩的,而那隻黑焦焦的木童則僵硬的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捧著人參灰,一瘸一拐的從子車安的腰間拿過一隻香囊,將人參灰小心的放了進去,放在心口處緊緊地護著,掉灰的手指僵硬的輕輕摸著香囊。
就像過去的無數次,調皮的人參用須莖纏著他的手指玩鬧一般。
溫瀾清心灰意冷,本打算將木童摧毀,舉起劍,眼前卻浮現子車安雕刻木童時認真的模樣,靈劍落地,發出一陣輕響。
他將子車安的屍體抱起來,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無垢穀。
木童呆呆的站在原地,木訥無神的眼睛轉了轉,捧著小香囊靜靜站在一團灰燼上,灰燼裏埋著凝霜劍。
木童無靈,捧著香囊,拿著凝霜劍,茫然的行走在荒廢淒涼的北岐山上。
不知過了多久,日月更替,北岐山消失,它失了方向,漫無目的的癡癡走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