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這般鬆鬆散散地過下去,轉瞬又是一年除夕了。
一家人齊齊整整地聚在一起,連之前受罰後就不大出門的宋如墨也出現在了飯桌上。大家彼此說著祝詞,熱熱鬧鬧地把年過了。
年後,靖西王妃又遞來了帖子,請宋如錦過府做客。
劉氏當著宋懷遠的麵應承下來,倒把宋懷遠氣得夠嗆。
其實這大半年來,宋如錦去靖西王府已是常事,隻是宋懷遠不知道而已。劉氏也想開了——夫君的愛重、侯府的前程,她都不在乎,隻要女兒過得舒心快活,她就滿足了。
宋如錦對靖西王府已經很熟了,熟到什麼地步呢?不用下人領路就能七拐八拐地摸到徐牧之的書房。
她到的時候徐牧之正在讀書,看得是本畫冊子,封皮上寫著“大夏山河鑒”。宋如錦見他看得入神,便沒打擾他,自顧自地在一旁坐下,頗為順手地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過了年,徐牧之就十五歲了。
這個年紀的少年郎正是聽了英雄事便生出滿腔抱負、讀了聖賢書便憂國憂民的時候。徐牧之每日在國子監進學,倒也並非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加之在王府耳濡目染,他心裏很清楚當朝太子對他們家是什麼態度。
但他真的好想披上戰甲,馳騁無垠的戰場,守衛這片大好河山啊!
他翻了一頁《大夏山河鑒》,少年不知愁滋味般地歎了口氣。
“錦妹妹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吱一聲?”徐牧之一抬頭,便見宋如錦正坐在前頭的八仙椅上,慢條斯理地喝茶。他還當自己眼花了,連忙揉了揉眼睛。
“來得有一會兒了,見你看得入迷,便沒有擾你。”宋如錦道。她今日穿了一件橘紅色的錦緞長襖,臉蛋也被屋子裏的地龍熏得紅撲撲的,看上去很是喜人。
“勞煩妹妹久等了。前幾日過年,廚房新做了幾個大菜,我帶妹妹去吃,就當是給妹妹賠罪了。”徐牧之站了起來。
宋如錦仰首看著他:“你好高啊……”
一年前,兩人的身高還差不多,沒想到這一年以來,徐牧之的身量嗖嗖嗖地往上長,已經比宋如錦高出一個頭了。
徐牧之聞言,彎著腰,矮下身子,笑盈盈地平視著宋如錦的杏眼,“那妹妹要多吃一點,才能長高。”
宋如錦想起自己每日在老夫人那兒蹭飯,餐餐都要吃大魚大肉,飯後還要用一些水果茶點……她很是心虛地點了點頭——她吃得已經夠多了!
“你的發髻散了,我幫你攏好。”因徐牧之低著頭,宋如錦便瞧見他的頭發散出來一束,本想順手把它盤到發髻裏,哪知道越弄越亂,還不如先前整齊。
宋如錦愧疚道:“世兄,要不拆下來重新束吧?”
徐牧之彎著腰,一動也不敢動,“妹妹……妹妹看著辦吧。”
宋如錦便把他整個發髻拆了下來,重新紮了一個小發髻圈,從自己頭上拔了一根樣式簡單的玉簪,固定住小發髻圈,然後抽緊餘下的頭發,一圈一圈地繞上簪子。
徐牧之的臉漸漸熱了起來。他甚至能聽見宋如錦清淺的呼吸聲,一下一下的,像熏然春風吹在他的心頭。
“好了。”宋如錦扶著徐牧之的腦袋,左右端詳了一下,非常滿意。
“謝、謝謝妹妹。”徐牧之語無倫次道,“走,妹妹,我、我請你吃飯。”
宋如錦乖乖地跟上。
用了飯,時辰也不早了,徐牧之送宋如錦出府,小心翼翼地問:“錦妹妹,今年上元節,你出去看燈嗎?”
宋如錦點點頭。
徐牧之微微笑了起來:“那我來找妹妹,咱們一起去街上看燈。”
宋如錦又點了點頭。侯府接送她的馬車來了,她矮著身子坐進車廂。
徐牧之注視著馬車轆轆行了好一段路,摸了摸頭上插著的玉簪,忽然拔腳追了上去,邊追邊喊,“妹妹別忘了——”
劉氏心不在焉:“再過兩日。”
“母親聘了教書先生?”宋如墨掃了眼在場的平輩們,心裏琢磨了一下,很快猜到那兩個教書先生中定然一個教宋衡,一個教宋如錦,說不定還會捎帶宋如雲。
總之沒她的份兒!
宋如墨菱唇一抿,眼珠子轉悠了半圈,便娉娉婷婷走到劉氏跟前,笑靨如花道:“多謝母親。女兒一定好好向先生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