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錦聞言就忍不住朝越姨娘那兒望去,正好對上她一雙泫然欲泣的眸子。
“宿主,別看了,你這種智商根本玩不過她。”
越姨娘回去之後,身邊服侍的蓮月就忍不住嗤笑,“說了別去,姨娘非要去,可不是上趕著討人嫌。”
蓮月是家生子,父親是宋懷遠跟前得臉的管事,母親是服侍二夫人梳頭的嬤嬤。侯府這樣的人家,三等仆婦的吃穿比外頭小門小戶的姑娘還要好,蓮月自小也是被當成小姐一樣養大的。
因此把她撥過來服侍這個出身貧苦的越姨娘,她心底是一萬個不樂意。
越姨娘聽了她的冷嘲熱諷,倒也沒什麼反應,隻是垂下眼睫,低柔地說了句:“蓮月,給我倒杯茶罷。”
蓮月隨手拿來茶壺倒了杯茶,重重地往越姨娘麵前一放。瞧見她滿頭的珠翠,心裏愈發看她不起——但凡越姨娘得了賞賜,就往頭上身上招呼,真真一副沒見過世麵的做派。
越姨娘端起茶杯,也不喝,就拿在手上端詳。精細的官窯瓷杯,青花紋,杯子底部是一圈海水紋樣,杯身則是惟妙惟肖的纏枝瓜果。
隻是裏麵盛的茶已經放了很久,茶湯泛黃,上麵還飄著一根孤零零的茶葉。越姨娘輕聲道:“蓮月,茶涼了。”
“姨娘將就著喝吧,天氣熱,哪需要喝熱茶。”蓮月說完,懶得在越姨娘跟前服侍,徑自甩簾子走了。
屋子裏隻剩下越姨娘一人。她收起柔弱嬌怯的表情,撫平了一直似蹙非蹙的嫦娥眉,走去小廚房燒了一鍋水,給自己泡了一壺熱茶。神色掙紮了片刻,便對準自己白皙柔軟的手背澆了下去。
她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從她把發簪插進繼父胸膛的那一刻起就不是。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劉氏便得了消息:宋懷遠把越姨娘身邊的丫頭趕去京郊的莊子了。
周嬤嬤一邊服侍她起床,一邊說著,“……已經打聽過了,那丫頭名叫蓮月,越姨娘名字裏也有一個‘蓮’字,所以犯了忌諱,幹脆遠遠地打發走了。”
“什麼時候一個姨娘也要旁人避諱了。”劉氏冷笑,“一看就是托詞,肯定還有旁的緣故。”
“旁的倒沒打聽出來。不過老婦看見越姨娘手背又紅又腫,還有一溜燙出來的水泡,估摸著是那蓮月沒服侍好,惹侯爺生氣了。”
劉氏也沒深想,轉而問道:“錦姐兒可來了?”
“已經來了,正用著早膳呢。”
劉氏連忙披上竹青色絲綢罩衣,快步朝外走去,“我去瞧瞧她穿戴得妥不妥當。頭一回去公主府,可不能出岔子。”
徐牧之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華平縣主追上去,小聲道:“你去哪兒啊?”
“回家。”
“回家作甚?”
“不回家難道留在這兒等著覲見太子殿下?”
華平縣主急道:“你不去看燈會啦?”
徐牧之頓住了腳步,聾拉著腦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去了。”
此時的忠勤侯一家也得到了消息,闔家上下都在府門前跪迎太子尊駕。
宋如錦默默地嘀咕:“不能出去看燈會了……這個太子真討厭啊!”
係統緊張兮兮地說:“這話你在心裏想想就行了,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真怕這個傻孩子到處和人嚷嚷太子的不是。
一群人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太子才姍姍來遲,親自扶起宋懷遠,道:“太傅不必如此多禮。”
宋懷遠順勢站起來,拱手說了一些“承蒙殿下屈尊過府,臣蓬蓽生輝”之類的套話。
太子又道:“此行一則是為看望太傅、慶賀佳節,二則是為傳父皇旨意。”
說著,朝一旁的宮侍使了個眼色。
宮侍掐著尖細的嗓子高聲道:“奉聖上旨意,賜忠勤侯燕窩火熏酥雞一品,水晶芙蓉肘子一品,銀碟時蔬小菜四品……”
一份份菜肴端到了眾人麵前。
上元節賜菜是大夏朝約定俗成的慣例。雖說從皇城到侯府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又是冬天,這些看似精致的菜品早就涼透了,但侯府眾人還是覺得榮幸之至,此起彼伏地叩首拜謝今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