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式作死第一式:
九月,雍畿。
亭皋木葉,隴首秋雲。
祁家老宅在一片煙雨朦朧中,緩緩露出了簷牙高啄的深垣。白牆青瓦,深巷水道,在北國的深秋,倔強地帶來了獨屬於江左的溫柔與婉約。
一隊著木屐、梳雙髻的婢女,正疾步走過滴水的長廊。帶隊的大婢女珍珠根本無心去賞這被譽為“雍畿第二”的園林景色,隻滿心滿腦的焦慮著老夫人交代下來的事——表少爺已臥病多日。
薑家的表少爺祁和,美姿儀,神風清,是海內皆知的“宛丘四公子”之一。
當年於宛丘會盟與諸侯清談,一戰成名。
可惜,公子和年紀輕輕,便湯藥不能離身。再高明的聖手,也隻能含糊給出“憂思過重,心勞成疾”的結論。想到這裏,珍珠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公子和那樣的身世遭遇,縱有外祖薑家愛重,又如何能不多思多慮?
去歲深秋,公子便已大病一場,今年亦然,隻怕……
珍珠跪坐到了推拉木門前,隔著一道落花隔窗,轉達了老夫人薑高氏的關懷:“食否?飲否?開懷否?公子可有所望?”
簡單來說就是:該吃吃,該喝喝,你還有啥遺願,我們給你實現。
不勝涼風的公子在屋內躺了數日,他沒什麼遺願,隻想問一句——他已經十六了,命運答應他的【公子和,年十五,病篤不起,遂卒】怎麼還沒實現?
棺材去年就訂好了,人到今年還沒死!
第2章 花式作死第二式:
公子和命不久矣的消息,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早已傳遍了都城雍畿,乃至整個大啟。
他纏綿臥榻、藥石無用的病,就和他珠玉在側、會弁如星的顏一般深入人心,在一遍遍的八卦裏被根深蒂固地流傳了下來。
有說書人被喚上二樓雅閣,為遠道而來的貴客講起了公子和。
公子和,出身江左祁氏,外祖是河內薑氏,為女天子遠親,少有慧名,芝蘭玉樹。兄長去後,無嫡嗣,遂兄死弟及,襲塗山君,“公子”尊稱由此而來。祁和承爵時,恰逢諸侯宛丘會盟,與諸公子坐而論道,方得賢名。
“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貴客放下了手中的杯,倚欄遠眺著城東祁府的方向,眼中醞釀著旁人始終無法看透的情緒。
“這確是京中此前用來盛讚公子和的詩句。”說書人為了賞錢,點頭哈腰地拍著馬屁,胡話張口便來,順著詩句就說起了公子和的受歡迎程度,稱他是多少閨閣的夢中人,儀表堂堂人如玉,哪個王孫公侯都比不上,“隻可惜……”
都說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想來公子和就是如斯的美人了。
每每在提及這位人盡皆知的宛丘公子時,眾人一般還要忍不住惋惜地感慨一句:“這樣的公子,怎麼能死呢?”
公子本人卻很想發出來自靈魂的拷問:這樣的公子怎麼就不能死了?!
與外麵一片對公子和即將韶華早逝的惋惜不同,公子和本人正在發自肺腑的一心求死,別無他願。
準確地說,祁和穿過來的目的就這一個——在最恰當的時間,最恰當地死去。
祁和本是現代一個還在上學的學生,隻是在曆史課上稍走了會兒神,再一睜眼,人就穿到了幾百年前,到了最是動蕩不安時期的大啟。好巧不巧,祁和走神的那堂課,主講的便是這段特殊時期的人與事。
祁和實在是對什麼娘們兒嘰嘰的“宛丘四公子”提不起興趣,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變成“宛丘四公子”中最娘們兒嘰嘰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