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別動。”梁如琢給他擦過身體,拿一條幹淨毛巾疊成方塊給文羚咬在嘴裏,用棉簽沾著藥水擦他身上的瘡口。
文羚忍不住攥緊梁如琢肩頭,仰起脖頸爆出青色血管,指甲快嵌進肉裏。
“乖,好乖。”梁如琢親了親他臉頰,“從前有隻灰耳朵小白兔,喜歡上一隻老鷹,還會拔老鷹的毛做窩,有一天它……”
文羚眼神空洞,叼著布條含糊地笑:“聽故事就不疼這件事好像是家長們常說的謊話。”
梁如琢喉結滾動,用力咽下哽在喉頭的悲緒,眼瞼泛紅。
肩膀上的皮快被小家夥抓爛了,他卻覺得沒什麼,好像疼都在心裏,身體就越來越麻木。
第54章
半夜他疼得厲害,翻騰著險些從床上滾下去,梁如琢頃刻驚醒抬臂撈他上來,他身體已燙得像塊剛出鍋的蒸白薯,睜不開眼睛,鼻子裏堵著血塊。
這種危急情況時有發生,梁如琢在最短時間內把文羚抱上車送到埃塔醫生的私人診所。
診所內所有醫療設備全部換新國際最前沿科技,梁如琢為此狠出了一筆血。
埃塔醫生與梁如琢交談病情時注意到他精神倦怠,簡單檢查過後便勒令他休息。
梁如琢揉揉眉心,眼角笑紋在日複一日的精神透支下成了展不平的細紋。
“最近失眠、頭暈,還有精神不振,這是過勞的征兆。”醫生嚴肅道。
“這沒什麼。”
事業剛起步那幾年他常常連續熬幾天夜通宵做圖,其實體力仍然足夠,但心理上積壓了過多焦慮,精神已經遊走在崩潰邊緣。
梁如琢短暫地閉了一會兒眼睛,回到病床邊守著文羚去了。
文羚嘴唇泛白,在床上扭動呻[yín],有幾塊瘡口被蹭破了,膿液蹭髒了床單。
梁如琢按住他的手以免輸液針被拽出來,文羚喃喃嘀咕:“嘴裏好苦,有沒有蘋果吃。”
“我讓人明天帶來。”
“那你親我。”
“別鬧了。”梁如琢無心調情,不安地暖著他冰冷的手。
“我越來越醜了。”他悲憫自己,抬起戴戒指的手端詳,手臂也生了淡紅的瘡口,“肯定會留疤吧。”
“不會,你不撓就不會。”
“我看起來很髒對不對?”
梁如琢牽過他的手貼在唇邊:“別胡說了,手術做完就可以停藥,很快就痊愈了。”
隔著幾十厘米距離,梁如琢能看到文羚在凋謝,起初花瓣逐漸幹枯,一片一片零落在桌上,最後隻剩下一截光禿花梗,插在花紋綺麗的瓷瓶中。
他握住文羚的手,手指纖瘦早已戴不住戒指,靠相鄰兩根手指夾著才沒滑脫。
十歲的梁如琢以為,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二十歲他以為,沒有什麼是拳頭做不到的,三十歲他以為,沒有什麼是錢做不到的。
他今年三十五了,發現有些事他放棄尊嚴健康事業去跪著求都做不到,榮耀盛讚過眼雲煙,途窮日暮最是永恒。
“真的嗎。”文羚努力抬起手展開梁如琢緊皺的眉心,“我什麼時候能好?”
病房窗外種了一架淩霄,梁如琢指給他看,這花五月以後開,開了就好。
文羚抬起眼皮,笑他什麼花都認識,別當老板了,回來做花匠。
梁如琢捏他的耳垂。行啊,隻要你能好,我把自己種花盆裏。
文羚閉了眼,夢見花盆裏長出好多小如琢,白白軟軟跟在他身後一串去上幼兒園。
他們暫時住下來,文羚身體衰敗的速度肉眼可見,被藥劑副作用折磨得千瘡百孔,梁如琢推掉了多數會議和所有巡講,連手下帶的團隊獲獎都沒能去看看,公司全權交給溫媛代理,盡管如此他仍要馬不停蹄與醫生研究病情細節、手術風險和術後所有可能留下的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