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爺子還沒斷氣,財產分割的會議卻幾乎每周都在老宅的會客室召開一遍,時而是大哥的前妻到場,時而是老爺子的幾個兄弟和他們的兒子們到場,場麵總是以平靜開始,以混亂結束。
梁如琢對這件事已經厭煩了,他們口沫橫飛地談論公司和房產時,他總是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蠟梅,尋找小嫂子曾經折過的那一截斷枝。
他心裏是責怪小嫂子的,讓小嫂子沒有安全感是他的錯,但不信任他是小嫂子的錯,嫂子來他懷裏時大概一早就做好了被大哥一把扯走的打算,這對男人的尊嚴是一種侮辱,也是對他愛情的鄙視。
嫂子大概真的不愛他,所幸他也不愛大哥。
唯一讓他情緒有所波動的事是大哥從樓上下來時一半臉頰是紅的。雖然不嚴重,但他還是看出來大哥被嫂子打了,不禁感歎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敢打他大哥臉的人,而他居然上過這隻勇敢的小野貓很多很多次。
家庭會議再一次不歡而散,叔伯兄弟們離開了,大哥走到他麵前,凶神惡煞的眼神像要讓他滾。
梁如琢坐在沙發扶手上,手裏握著一杯茶。他用腳尖點了點地上的銀色手提箱,告訴他哥這裏麵是嫂子的藥。
梁在野點了頭。
梁如琢跟他說裏麵還有別的我的東西,你自己把藥拿出來。大哥狠狠瞪了他一眼,單膝蹲下來開手提箱上的鎖扣。
這還是第一次梁在野願意在梁如琢麵前低頭。梁如琢忽然把皮鞋的鞋尖踩在了手提箱上,擋住大哥的手,垂眼俯視他:“大哥,你愛上嫂子了。你愛他。”
他哥說關你屁事。
這算是一種變相的肯定。也就是說他等不到小嫂子被扔出來的那一天了。
他也不想再等。也許愛情才需要忠誠而偷情並不需要,小嫂子背叛了他,走得十分決絕,一次也沒有回頭看過他,像幼兒園的小孩子們被家長接走那麼幹脆,為嫂子付出的那些感情似乎什麼也不曾得到,甚至讓他變成了介入別人婚姻的惡劣第三者。
他再一次來老宅是兩個星期後,中間缺席了一次,因為工作需要去實地考察了一段時間。分割遺產對他來說很沒意思,他既不缺錢,對這個家庭也沒有什麼歸屬感,來老宅隻是因為他想來。
因為一條錄音,談判的天平向梁家嚴重傾斜,離婚這事兒已經板上釘釘。這一次唐寧撂下狠話,說一定會讓梁在野付出慘痛的代價,他們唐家從來就不是好惹的。她說得沒錯,唐家前身涉黑,即使轉了行,骨子裏也必然帶著黑道的狠戾勁兒。
送走氣急敗壞的叔伯和律師們之後,梁如琢坐在正對窗外蠟梅的真皮沙發上待了一會兒,喝完了一杯茶才拿上衣服走人。
樓上傳來一陣摔砸東西的噪音,大哥的嗓門低沉粗啞,很有震懾力地在吼,我不知道!我沒見過!我沒扔!
接著就是小嫂子歇斯底裏的叫喊,讓大哥滾,別抱他,也別碰他的東西。
傭人們急急忙忙地跑下樓來,像在尋找什麼東西。一位年輕的小女傭看見梁如琢還沒走,匆忙低下頭躲著走,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倒退回來,左右看看身邊沒人才問:“二少爺見過一個袖扣沒?琺琅的,侄少爺很喜歡,但不知道丟在哪兒了,正跟大少爺發脾氣呢。”
梁如琢默默把手插進口袋,捏著兜裏的一枚琺琅袖扣。
當年他把坐在冷風裏的小嫂子抱上車帶到醫院以後,小嫂子一直抓著他法式襯衫的袖口,昏昏沉沉自言自語,很依賴地叫他的名字。他當時不想和大哥的人扯上關係,急於脫身,回家才發現袖扣丟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