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段(3 / 3)

但孩子們是這樣的,看見雷火劈焦的房屋樹木他可以漠然走過,卻會因為一朵野花被驟雨摧折而難過慟哭。陪了梁在野那麼久,惡語相向拳打腳踢都是慣常的事兒,他受著,他認命,但那天文羚第一次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在梁在野接了個電話提上褲子走人之後,自己一個人趴在沙發上哭到嗓子沙啞。

他又開始攢錢。起初每周五司機接他回家時,他總是讓胡伯把車停到離校門五百多米遠的一家酸辣粉店門口,自己趁著人少偷偷摸摸迂回走過去。就在上個月,他自己弄來一輛配置相當普通的本田,不知道托哪兒的關係給牌照都上完了。

梁在野坐在二樓窗台抽煙,隨手推了倆花盆下去,聽著兩聲炸裂的玻璃響兒,咬著煙嘴等著看文羚臉上的表情。

文羚看上去挺平靜的,不喜不悲的情緒看上去都不怎麼像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後來即使梁在野賠了他一輛瑪莎拉蒂,也沒能讓他露出笑臉。梁在野起初還有心思拿點兒小禮物哄兩句,沒兩天再看見文羚那雙淡漠發呆的眼睛就惱火了,他包養這小婊子是拿來泄火玩兒的,這他媽不是包養了個祖宗嗎?

梁在野在部隊待過五年,打起架來手黑得要命,下手從來沒輕重,一腳把人從桌前踹到地上,文羚滿額冷汗捂著肚子從地上蜷成一團,當即吐了口血沫出來,送醫院住了一個禮拜。

從醫院接回來以後文羚就學乖了,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他。其實那輛本田隻碎了個前擋風玻璃,送4S店修也花不了多少錢,但梁在野打碎的是他的求生欲,三番兩次親手把他的價值打上了叉,把文羚生生逼成了一隻依附自己才能活下去的籠中雀。

——梁在野還沒有和他在這輛瑪莎上做過,文羚要讓他以後也不要出現這個想法——他回頭看了一眼,後座趴著的髒德牧正伸著舌頭苦哈哈地望著自己,狗毛粘了一座。

文羚懶散地往頭枕上一靠,樂出聲兒來,熟練地打方向調了個頭打道回府,大衣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是老宅管家的號碼,文羚眸色暗了暗,遲疑了十多秒才按了接聽,緩緩把手機擱到耳邊。

對方還沒說話,就聽見電話裏劈裏啪啦一陣摔盆砸碗的噪聲,夾雜著梁在野聒噪的罵街聲,老宅裏一陣雞飛狗跳。管家一把年紀了還得擔驚受怕,哆嗦著跟文羚說:“侄少爺快回來看看吧……家裏出事兒了。”

文羚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隨口應了一聲就掛斷了。他根本不想回去,梁家老宅出什麼事跟他都沒什麼關係,況且這幫傭人的心思太壞,在梁在野暴怒的時候叫自己回去,就是為了讓他成為梁在野泄憤的靶子,他們就能少掃幾個碎瓷瓶,得個清淨。

徘徊良久,他還是把車停在了老宅門口。

腳剛踩著地,一個汝窯瓷瓶哐當一聲炸裂在腳邊,文羚趕緊又縮了回去,透過車窗小心環視一片狼籍的宅院,梁在野正朝自己走過來,臉色黑得懾人。

那條髒兮兮的狗從後座跳下來跟著文羚,梁在野憎惡地睨了一眼沾滿狗毛的後座,凶著臉說:“怎麼啥都往家撿啊?”

倒黴的流浪狗被梁在野狠踢了一腳,慘叫一聲夾著尾巴縮到牆角,嗚咽著望向文羚,文羚沒敢管它,問梁在野出了什麼事。

“我有條項鏈兒在櫃裏放得好好的,你看見沒。”梁在野很少在人前表現出自己的焦躁,臘月的天怎麼說也有零下十來度了,他隻穿了一件西服襯衣,脊背上還滲著汗痕。宅門大敞著,他養的鸚鵡在身後聒噪個不停,時不時嘶啞地學著梁在野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