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不武聽到這兒忍不住笑出聲來,“盟主,這小兄弟說的可是越大公子在淮水的那一戰?”
沈曜點頭道:“那一仗確是贏得漂亮,但敵軍未到兩萬人,淮水城也並非空城,是百姓感念長盛兄的功德,才傳的如此玄乎。”
王珣繼續說道:“我聽聞越二公子今年也才十七歲,可居然有人說他單憑一人一劍血戰兩日兩夜,令千餘名漠北前鋒軍落荒而逃……”
“並非謠傳,”沈曜道:“是事實。”
王珣像是被噎住了一樣,“這……怎麼可能?”
沈曜道:“當日父親命我率軍支援越兄,漠北前鋒軍傷亡慘狀乃是我親眼所見。”
“那,那武林大會上,他一人單挑十大韃子法師……”
“也是真的。”孔不武撫掌道:“若非越二公子及時襄助,我中原武林必難逃此浩劫。”
王珣愣了良久,半晌方道:“天底下竟有血肉之軀能達到如此境地……”
“他師承天竺,所練的釋摩真經已到第九層,”沈曜的目光越過遠方的山峰,“越二公子天下第一的名諱,絕不是浪得虛名。”
“釋摩真經?”
“是梵文,我們中原人對這武功還有一種叫法……”沈曜說到這裏,話音頓了一頓,平淡無波的語氣添了幾分沉重,“英雄塚。”
王珣一悸,隻聽沈曜一字一句說道。
“但遇此功,就地為塚,天下英雄,莫不如是。”
“百年來唯一一個練成此功之人,便是他越二公子,越長陵。”
寒風颯颯,那空中飄揚的雪花,仿佛因著這句話夾著血腥味兒,彌漫著微微襲來。
一時間,無人再多言語。
越氏大營駐紮在臨近北溟峰下的泰興城,來往行人盤查嚴密,全城已實施了宵禁,守城的官兵一見沈曜手中的令牌,便即開啟了城門。去往大營的路上可見不少鄉間義士、市井豪傑幫助巡城,多半都是應越氏兄弟之召前來抗敵。
行路中,王珣遠遠的看著沈曜的背影,心緒飄忽不定,如今連沈家都前來向越氏投誠,此一戰若大獲全勝,越氏必更得民心,天下大趨是否也就更加明朗?
沈曜總歸是號人物。
不提他武林盟主的身份,單就洛陽沈家在氏族中的地位本是不容小覷。
他一進軍營中,還未趕得及打發駐守軍去通報一聲,就聽到有人朗聲道:“沈盟主!諸位掌門!可算把你們給盼來了!”
來人一身鎧甲崢嶸,腰配長刀,偏透著滿股子豁達隨和之氣,那些江湖人士紛紛跳下了馬,沈曜率先向他走了過去,拱手道:“長盛兄!”
那人就是越家長兄越長盛。
王珣本以為以沈曜的氣度算是人中龍鳳,直到見了越長盛,方知天外有天,此人擁兵之眾可謂一方霸主,但舉止有度,不免讓人產生親近之意。
沈曜:“本當昨日就到,江北天寒,這兩日起了風雪拖慢了行程,讓你們久候了!”
“隻要韃子軍一日未攻進這泰興城,來的都不算晚!”越長盛笑道:“諸位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越某已差人打點好營帳住處,待用過晚膳再共議抗雁之策如何?”
眾人紛紛頷首,越長盛正想讓身邊的親兵為他們帶路,剛轉過頭,眼眸瞥見王珣,驀地大喝一聲:“小心!”
王珣原本站在角落裏偷偷瞄著越長盛,正困惑著他如何會注意到這邊來,等回過頭才看到身後一隻受了驚的馬向他疾奔而來,王珣猝不及防的閉上了眼,忽聞一聲馬嘶長鳴,有人堪堪勒住了韁繩,讓馬兒原地轉了一圈方才穩住。
來人動作太快,快到在場所有人還沒做出出手的反應,馬兒已乖乖巧巧的靜了下來。
“沈曜,我讓你們帶些兵馬糧草來……”那人用手指輕輕替馬兒順著毛,含笑問:“你怎麼把你兒子給帶來了?”
沈曜的嘴角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越二公子,沈某尚未娶妻,哪來的兒子?這孩子是我們從潛龍寨救下來的,他是金陵王家王瑜庭的公子。”
越二公子……越長陵。
王珣緩緩睜開了眼。
那是他見到越長陵的第一麵。
那時西天落日沉沒,暮靄濃濃重重,那人一身赤紅戰袍在寒風中獵獵作響。
平心而論,越長陵膚色黝黯,眼皮微腫,半張臉上戴著銀色麵具,絕對與俊俏二字沾不上半點邊的。
但王珣不知為何整個人都被晃的有些眩暈,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越長陵自然不會去留神一個孩童的千頭萬緒,倒是越長盛從沈曜那兒知曉了始因,當即叫來軍醫把王珣帶去細細診治,這年頭樹敵倒不如結緣,來頭越大越要慎而重之才是。
如此,越長陵反倒覺得沈曜帶來個麻煩,他那狂妄的性子本也懶得再多說什麼,等走出幾步後,又折返回頭,看了沈曜一眼:“對了,有個人一直想要見你。”
越長盛瞪了越長陵一眼,沈曜不明就裏,隻快步跟上前去。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剛步入營帳內,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哀怨:“沈盟主,你可得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