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陽城——這個稱之為越國邊境貿易桃源鄉的大城,一夜之間,被他們嘲笑百年的北駑人僅用五千兵馬踏破了城門。
當黎明來臨,北駑人的旗飄揚在濟陽城牆上,牆裏麵是一片慘烈景象,血流漂杵,伏屍百萬,全城的活物,都死在了這場措不及防的攻打中。
隨後,這些北駑人一把火燒了此城,拔了旗子打道回府。此舉動引起各方震怒,馬匹八百裏加急奔入京城,途中累死四匹,換了三人,將急報與萬人書呈於天子手上。
天子年歲不過十一,懵懂無知,揪著攝政王的袖子躲藏,大臣們先一片靜默的歎息,而後紛紛上奏,言語激烈或退讓,很快分成兩派,一為講和派,一為反擊派。
前者由宰相劉聞得為首,後者以大將軍樊佑為仰,二派從朝堂爭執到府邸,走在街上也要攀比快慢對罵,但大都是心急為家國,隻是觀點有差異罷。
攝政王乃天子小皇姑戚焰,封號“鴻如”,憑著殘忍的手段與極深的城府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世人皆暗地稱她為“黑臉鬼婆”,包括那些臣子。
她靜靜地屹立在天子手旁,麵色淡然的看著他們吵的不成樣子,這幾天京裏實在熱鬧極了,上到勾欄瓦肆,下到賭場青樓,無一不是在討論這件事,可吵來吵去,也沒見一個人過來主動請令,要麼過去講和,要麼拿劍殺回去。
“孤倒想問問你們,吵了這麼久,有結論了嗎?”
她收回思緒,瞥了一圈眾臣,這些老少立刻戰戰兢兢的閉上嘴垂首低眉,天子無聊的左看看又點點,習慣的開口道:“那就,無事退朝。”
說完立即起來要走,被戚焰一把按坐下,嚇得跟個呆雞似的不敢動,底下的臣子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說話,斥責她的無禮。
戚焰掀起薄的如刀削過的唇角,眼底飛閃過一絲冷意,收回手在天子的發梢上摸了摸,垂眸斜著宰相:“既要議和,不如宰相親自前去,這樣可是一大功,孤會給你記著,怎樣?”
雖是在反問,可她言語裏沒半點兒想要被人反駁的意思,劉聞得嚇得胡子都炸開了,連忙出列伏在地上,額頭緊緊的貼在地毯上:“臣身體不勝,惶恐辜負攝政王的期望啊……”
戚焰長長的嗯了一聲,興趣十足的看向大將軍:“你呢?年輕氣壯,可以帶兵殺過去吧?”
樊佑一愣,即刻出列跪下,猶猶豫豫:“可臣思來想去,如此貿然攻打,怕是會犧牲更多無辜的人……”
啪的一聲,一塊玉佩在他們前麵的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渣子濺到臉上還有點兒刺痛,眾臣全都寒噤著跪下去,喊著“攝政王息怒”。
高台上的女子一步步的走下階梯,黑綢袍子從宰相與大將軍的麵前掃過,衣擺上的金色重明鳥展翅欲飛,沒人敢動一下,忽聽刷的一聲拔劍音,帶著微微嗡鳴,噗呲一聲落下,某個臣子倒地身亡。
她丟了劍於宰相與大將軍之間,轉過身冷酷無情:“剛才那個人,三月前收了賄賂,包庇走私鹽販,錦衣衛屢暗中次警告無果,孤遂殺之,你們有什麼意見嗎?”
眾臣對此習以為常,可還是忍不住牙關打顫,慌忙搖頭,戚焰走上去坐在攝政王位上,黑色眸裏深沉如夜,再次問了一開始一模一樣的問題,他們才猶豫著一句一句的擠出來。
有的說拉一些寶貝去和他們交和,有的說直接問話,不行就打,有的說再觀察幾天看看也不遲,總而言之,結論總算是多了起來。
早朝持續到下午才結束,觀著這些人蹣跚離去,戚焰才順手掐了一把昏昏欲睡的天子,他一下子驚的繃直了,站起來緊緊拉住戚焰的手,乖乖的喊“姑姑”。
“餓了便直說,不必和我拐彎抹角,若有下次,我罰你背完三大本的帝王規則。”
帶著這個小短腿回到攝政殿,戚焰換了一身輕裝挽發出來,天子正吃著雞腿,絲毫不顧儀態,見她這副打扮,一臉疑惑:“姑姑去幹什麼?”
戚焰略微嫌棄的看他一眼,過去從宮女腰間拿過煙色的帕子把他臉蛋兒上的油漬抹掉,語氣正經:“去搶人。”
“那要早點兒回啦。”天子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戚焰抬眼看向前方,歎了一口氣,騎上禦林軍牽來的黑馬帶衛馳騁而去。
黃昏臨近,她斥馬停在京城老柳巷子的外麵,跳下來讓近衛們在此等候,孤身一人走進去,轉角推開一扇長有木耳的門,吱呀一聲,驚到了裏麵種菜的年輕人,回過頭來,是一張布滿疤痕的臉。
他驚的站起來,握住手中的小鋤頭警惕看向滿身侵略性十足的戚焰,問:“你是何人?”
她略有笑意,帶著些隨便,在一旁的小木頭椅上自顧自的坐下來:“京城戚焰,封號鴻如,不知先生可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