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什麼?”語音裏有了些奇怪,她鼻翼翕動著喘著粗氣,話堵在嗓子口說不出。金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從她身邊繞過便要走,她直覺地大叫一聲:“不許走!”
金光便沉了臉,第一次顯出了幾分惱怒。
好在這時,宗主夫人司馬三娘到了。分壇的舵主陪同而來,還有教她道術劍術的師長。不過他們並未對她無禮的舉動有什麼不滿。自然,任誰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紅著臉的小丫頭,橫著胳膊氣勢洶洶地擋在人前,自己睫毛上卻閃著淚光的情景,都不會生氣的。
司馬三娘笑著摟過她,問她怎麼了,她看看老師,看看金光,再看看笑得一臉溫柔的宗主夫人,眼淚便不爭氣地要掉怎麼了?她也不知道。
金光平靜地過來,先向宗主夫人行了一禮,然後說話。她急了,心想這個惡人要先告狀,便急著要開口,卻仍不知說什麼。
金光是搬來少年弟子處暫住的,走過玄鳳窗前時見她在做針線活,而不是如其他人一般修煉時便問了一聲。將這事情如實說了,金光便住了口,沒有多加半句。司馬三娘摸不著頭腦,摟著玄鳳笑問:“可是他太凶,嚇著你了?”
凶?雖然生氣,但玄鳳從小便是個誠實的孩子,於是她搖搖頭,半晌,才在眾人好笑且不明所以地目光中憋出一句:“我是做給娘的,不會耽誤練功。”
最知道她刻苦好強的師長首先大笑起來,然後是宗主夫人,然後是舵主和其他人。司馬三娘笑了一陣,拿過繡囊看看,讚了一句,道:“很不錯的手藝。金光,現在本就是休息時間,我知道你用功刻苦,可也別非得讓旁人跟你一般。”
金光卻沒笑,隻是應聲回答道:“回宗主夫人,我沒有這樣想過。金光是路過見到了,才臨時起意詢問了一句……”說著,他的目光,卻又移到玄鳳的身上,很隨意地一句叮囑,“但是,小姑娘,心有旁騖,總是無益修煉的。”
一時便冷了場,司馬三娘又說了幾句什麼,讓大家散了,玄鳳不記得了。她隻記得自己恨恨地發誓,非得好好修煉,日後調入總壇,將這人比下去才好。
繡囊收到了一邊,等打敗了那人再完成它。不服輸的她暗暗發誓,修煉得更專心了。後來……後來她沒有了這個機會。紅河村之役,總壇損兵折將。他成了新任的宗主,而她,被江南分壇推薦入總壇,又被他在後來選拔為天心四將之一的玄鳳。
天心正宗森嚴的規矩和悠久的傳統早已浸透在他們的骨子裏。從拜見宗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那個她一心要打敗的,可惡的、刻板的、莫名其妙的少年長老,而成了她的宗主。青龍也好,她玄鳳也好,所有的曾經的不服與不滿都收拾了去,唯剩下兩個字宗主。
他仍是嚴肅且嚴格的,祖師牌位前被罰跪最多的就是她,因為她的衝動。但她已沒有了不滿,既是宗主之令,唯有遵守,更何況每一次,他用與當年無二的口氣淡淡敘述的,從來都是事實。
跪在祖師靈位前,她也想通了為什麼當年會那麼生氣,以至於幾年間耿耿於懷。就是因為他的口氣,並非訓斥,並非責罵,隻是一種對事實的無可置疑地陳述。這讓事實中的人無以反駁,無由地便生出一股鬱氣。當年的她,確實也並未做錯什麼,然而他也未曾說錯,旁人都在修煉,隻有她沒有。不甘人後的她,本就對這樣的事實在意著,更哪容得人去說。
所以她後來能心平氣和地跪在牌位前反思這一回的錯處,在想通時,宗主會讓她去執行任務將功贖罪,也因此,她的罰期從來沒有執行滿的一天。
青龍比她大一歲,白虎和玄武不足半歲,均是與宗主仿佛年紀。然而她從不覺得青龍比她年長許多,和宗主不一樣。在調入總壇,但並未成為四將時,他們開玩笑地說起宗主的年紀。玄武說,也許是未到時候,你們想,一個十六歲與十四歲的人會說不到一處,但三十歲與二十八歲的人,卻已是相差不大了。玄武說得很有理,他一向很有理,她也是這樣想的受罰時,她偶爾也會胡思亂想,祖師沒有托夢告訴宗主,也沒有降災於她,說明祖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