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遠行(2 / 3)

可以想見,夜名的長相,極易被聯想起當年的舊事,自己初見時,不也嚇了一大跳嗎?流雲煩惱地想著,不知是擔心還是好笑,突然又覺出莫名的悲涼,拖著步子,漫無目的地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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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那邊,又是客舍,這時正雜亂熱鬧。回紇胡人一行,因為所謂聖物被鍾九取回,而鍾九也答應回報大天龍密行寺,為鐵勒部承擔下這一場大變的後果。拜火聖教在西域地位尊崇,但密行寺聲望也是不弱,想來這個麵子,拜火教尊還是不便不給的。而前不久朝中對天心正宗的褒獎下來,更給這一幹人一顆老大的定心丸,畢竟妖魔作崇,最多是護衛不力,而非鐵勒一族有意的別有用心了。

這兩天,好象也有消息傳來,道是教尊不擬降罪,伏雷爾可汗,也親赴鐵勒部中,陪伴教尊族長,等著迎回聖物,重新設法壇安置回原處。總之霍伽等人,已正式向宗門告辭,要約鍾九共同返回西域。似乎金光也給了他們一份人情,以兼領的鴻臚卿員外身份,向朝中叩旨請申,討得一份溫言撫慰這一行異域中人的照會,等於本朝默認了這一行人深入中原,所為的確是除妖護生。

流雲略有些不是滋味,胡人的霸道橫行,他見得多了,好感實在奉欠。可霍伽的處境,多少令他覺得同情,而且朝野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也非憑好惡即可處理妥當,他這份自知之明尚是有的,但仍不樂與這些異族人碰麵。

搖了搖頭,正要走,驀地警兆突生,他身向後仰,一個鐵板橋翻出,一柄枯枝貼麵而過,勁風激蕩,隻帶得麵上疼如刀刮!

眼角餘光,隻捕捉到一抹鬼魅般的黑色袍擺,而充塞眼中的,是漫天枯枝影像,重疊如山,直壓過來。流雲不及起身,足下加力,蛇行般向外滑開,但枝影一沉一升,本原遒疾無比的去勢一頓,竟變得輕盈如羽,由片化點,但聽得嗖嗖嗖連響不絕,已是避無可避!

流雲心中叫苦,但反應遠快於所想,左拳擊出,法力到處,一股沉重壓力,頓時自拳麵電傳而來。那抹黑色袍擺飄色後退,冷哼一聲,沉沉道:“好蠻力!”突然欺身又上,枯枝從不可思議角度,劃弧先黏後崩。流雲左拳未回,被這一道巧力引動,當即失了重心,那枯枝再閃電般在他肩上,將他整個人重重摔跌了出去。

流雲身才著地,已一躍而起,訝然叫道:“鍾九?”果然,一人對麵而立,黑袍玄劍,孤傲如鷹,正是西域大天龍密行寺的鍾九。另一名衣著華貴的孩童,奔過來牽了鍾九的手,笑嘻嘻地看著流雲,卻是霍伽的小弟。

鍾九攜了這孩童手掌,麵無表情,隻冷冷看著流雲。流雲莫名其妙,說道:“你……那個,九先生,你是想尋人試劍,還是另有他事?”他雖不管事,但也知道,鍾九一直滯在天心正宗不去,一方麵,是對天心正宗的劍術大感興趣,另一方麵,也是此人雖性子孤僻,卻並非不通人情世故的一勇之夫,拜火教聖物在其身上,自不會在此事了結前,率意隨心地走得無影無蹤。

鍾九一手持著枯枝,聽如不聞,突然一點頭,鬆了代爾,一晃身上前,欲左先右,枯枝連點,流雲一掌拍出,對方招式突變,大開中宮,任由流雲手掌擊向自己要害。流雲大驚下叫道:“你什麼意思?”急忙煞住去勢,鍾九趁了他手忙腳亂的一瞬間,枝身一崩,又端正擊在他肩上,如前一般無二地狠狠摔了他一個斤頭。

流雲伸手撐地,翻身站起,心中一動,隻覺這般被摔極是熟悉。但身才站定,勁風響動,鍾九又不依不饒地逼了進來。流雲才叫道:“夠了,我要還手了!”驀地前方光華大盛,天心正宗獨有的金芒,挾在劍氣裏破空而至,轟地一聲悶響,兩條人影分開,鍾九退回原處,仍如前攜了代爾,傲然卓立。

另一人站在流雲身前,單手按劍,戰袍如火,麵容肅穆,顯出不容置疑的剛毅煞氣,卻是天心四將之一的白虎。於是鍾九嘿嘿一笑,鬆手擲落枯枝,說道:“果然,這些天來,便是你們四將,暗中輪流監視老夫?”

“鐵勒部中,有高手往東都迎來,大天龍一脈,也出動多人入關相助。”白虎淡淡道,“待九先生你離了我天心正宗,與貴地眾多高手會合,天心四將,自不敢再擾先生清靜。但在此之前,尚請先生稍安勿躁。其實九先生,你若一意孤身遠引,天心正宗本也不便阻止,但是……”

但是什麼,卻不明言,白虎隻往霍伽等人居處一示意,再伸手作了個有請的手勢。鍾九看了他片刻,突然放聲大笑,點頭道:“不錯,我喜歡,大丈夫行事,便當如此,有一說一。”又向流雲一指,沉沉說道,“這孩子很有趣,但大天龍密行寺的武道佛法,絕不遜色與你玄門正宗。”

白虎淡然一笑,說道:“夜名情形特殊,非是佛宗玄門,有高下之別。”鍾九不再說話,攜代爾舉步便走,不一會,身形沒在客舍院落的轉角之後,卻有聲音遙遙傳來:“這幾日我等便要動身,你們宗主,老夫不樂再見。但且記了,一戰之約,等事了之後,老夫仍會尋他,萬不要存了僥幸之想!”

流雲在一邊苦笑不語,白虎一現身便說到夜名,他也頓時想到,自己被摔出的跌法,也前幾日心緒不好時,重摔了夜名的幾記一般無二。但鍾九性情孤僻,在天心正宗也出沒不定,如何想到,此人竟會暗裏關注於夜名?突地心頭一震:“鍾九對夜名關心,該是因為丹丘生的緣故。白虎呢?這是天心總壇,鍾九也非不講理的惡人,四將要暗中監看做什麼?”脫口問道:“難怪你們會帶胡人回來。是不是想……”

“青龍卻是贏了。”

白虎看著客舍方向,卻突然冒出這一句。流雲才一愣,白虎已淡然續道,“青龍說,你雖跳脫,但卻聰明,行事亦有可取處。是以,我與玄鳳,賭你絕想不到宗門容胡人久留的原因,而青龍卻相信你能明白其中的取舍。不錯,你猜得沒有錯,流雲,魔道費盡心思,要的便是這所謂的聖物。敵暗我明,與其茫無頭緒,不如自根本入手,作守侏待兔之態,靜觀其變。”

白虎多年為宗門理財,隻要有需要,對外都是一團和氣。但在宗門之內,卻是有名的煞氣濃重,少言寡語之人,這般不耐其煩地碎碎解釋,當真是流雲自進天心正宗以來,從未遇過的反常,一時流雲更加呆愣,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白虎自己卻如同未覺,左手按在劍上,又輕歎續道:“其實鍾九何嚐不知?雖然起初,他為劍道動意留在總壇,但若真是不知輕重的一勇之夫,不難因此生憤,甩手離開,萬事不管。趙流雲……”

緩緩轉過頭來,雙目直視流雲,深沉莫名,白虎聲音轉低,一字一頓,重逾千鈞,“鍾九的容忍,無外乎顧全大局。殺也好,渡也罷,終究正魔不兩立,護生須抗魔。趙流雲,當你有所取舍時,若也與大局有涉,隻望你多想一想今日之鍾九!”

“我……”

“白虎言盡於此,就此告辭。令師燕赤霞處,還請流雲你多費些心思。暮年鑄成大錯,悔亦無益,如何將功贖罪,始是當前之首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