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心事(2 / 3)

“趙流雲。”

流雲心中忐忑,正不知如何是好,金光已緩緩開口,冷然道,“這套法訣,前半截但練無妨,但最後一層,你最好不要嚐試。天心道法,雖然也希望究極天道。但天道無親,唯以寂滅為樂,你的生死,本座自然不放在心上,但你畢竟是朝廷冊封的八合自在大善真人,為宗門計,本座卻難容你妄修天道,貪圖入寂,自絕生路!”

“自絕生路?你是說,這套心法,是上究天道的……心法?”

流雲不可思議地追問一聲,金光卻不再答,雙手攏了法袍,倒負於身後,緩步向門外行去,一如他初來之時。流雲伸手欲拉,卻莫名覺得怪異,話到了口中,生硬硬咽下。金光行到門邊,欲出未出之時,突然回頭,輕輕一聲歎息,驀地又一皺眉,明顯有了厭惡之意,腳步加快,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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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穿殿欞,幔影飛揚,正是傍晚時分。總壇這大殿,青龍出入稟事,已有數十個年頭,但這時拾階而上,心中卻說不出的焦躁。顯化軒之事,流雲思來想去,終是在剛才,悄然和他說了經過。他不能責備流雲的莽撞,但又不放心,找了個借口,便要進殿中稟事。

“參見護法。”

“宗主可在?”

“是,但宗主有令,他要靜修一日,無事不得入內。”

令弟子不必通傳,青龍啟門而入。殿門沉重,但有道法護持,開啟時靜穆無聲。夕照透入,又隨了他的閉門,被擱阻在殿外,更顯殿中昏暝。

目光所及,書案與法座上,卻空無一人,令他一驚下,腳步頓時落得重了,便聽得法幔之後,有人一聲低咳,低沉問道:“這時來見本座,青龍,你所為何事?”青龍循聲望去,幔後搖曳的長明燈光亮,正映折出金光長跪在祖師靈位前的背影。

“來了也好。本座正要令你辦幾件事。第一,趙流雲處有一套心法,極是精妙,雖是為他的體質而設,卻對宗門也大有甫益。你可助他整理出來,看看能否取長補短。第二,朝中此次頒旨,默認了我宗門的種種說辭,看似一切順利,究其根由,終是靠了大衍書院的一紙傳訊。”

金光並未起身,連目光也不曾移動分毫。天心正宗的祖師靈位,仍和他二十年前的記憶一般無二。木質古拙天然,上題“天心正宗”四字,雖是古篆,卻於方正之外,隱有篆文不易有的出塵之感。

四字宗門名號,本是玄虛子祖師開創宗門時的親筆題書。祖師爺與妖魔同歸於盡後,其親授的首代四將,便以此為其靈位,激勵後學,莫忘宗門宗旨。後世宗主,也因此不再另設靈牌,使得這塊木主,與其說代表祖師,倒不如說,已是天心曆代門人守護之心的見證。

再叩拜到地,他緩緩站起,動作略有些滯緩。自離了流雲處,他便在靈前長跪到現在,又不肯調氣疏暢血脈,膝上早麻木得幾無知覺。青龍看在眼裏,猜得出原由,卻不敢去扶,擔心之下,低聲解釋道:“其實流雲那套心法……”

金光淡然道:“如果本座不曾料錯,這幾日內,徐峙雲必會再來,為書院有求於我天心正宗。早在湘水之濱,次青老友身殉之後,本座便知道,定會仍有後續。隻是,直到如今才有了動靜……”

衣袂風響,他一振袖,倒負雙手,低沉又道,“你傳令白虎,著他將朝中這些年的黨爭紛亂,再推敲一遍,看看是否有所疏漏。儒道書院,以天下大治為夢想,但有所求,必然有所爭,爭之久矣,必然群而黨,不可不多加留意。”

“是,宗主。可天色已晚,還請宗主……”

但金光不再回應。

燈影之下,當代天心宗主,負手默然,身子仍是筆直,看不出頹唐自失,惟見沉穩與肅穆。青龍未說的勸慰之語,就此梗在喉底,隻低身施了一禮,神色凝重,放輕腳步悄然退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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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數天裏,先後傳來的,卻是幾處不相幹的消息。

一些與靈月教有關。

靈月教分壇開設,當朝太子親自主持大典,靈月教主林妙素,因遠在江南,未克親會,直到最近,才趕到了湘中。太子雖已啟程返京,但臨行之前,曾一再申言,分壇之設,處處圓滿,唯有他自己,深以不及與授籙師長一晤為憾。

凡此種種,更顯靈月教所受殊榮,隆重得前所未有。

靈月教尊入湘首務,除拜表再謝朝廷恩寵,就是須依禮折柬,答謝天下道術宗門之賀了。

這次分壇大典,極一時之盛,天下正道中人,自然都有賀禮到場,天心正宗也不例外。而天心正宗,數百年來,持正道牛耳的地位,也足令靈月教回謝之時,暫且放下了新貴身段,措詞慎重,客氣無比。

但正式柬書外,尚另附林妙素的一封私函,一番客套之後,卻一再問及到趙流雲的情況。

她更隱晦提起自己弟子海楓靈,似與流雲有前世之約,道門最重自然,倘真有前緣注定,她願以私人身份相邀,請流雲往圓光分壇作客一段時日,既可以增進天心、靈月兩派的了解,又能順應前緣,讓二人有一個嚐試的機會,好成就彼此道門間的一段佳話。

七世姻緣之事,已然天下皆知,流雲在南郭鎮初遇海楓靈,又曾當著被定住的一鎮百姓麵前,大呼小叫,手舞足蹈。他這失控之態,早被知情的道術中人,引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並非秘密,但林妙素以教主身份,突然提及此事,的確大出天心正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