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求死(3 / 3)

突然一人戳指擊來,燕赤霞本能反手去擋,對方就勢壓腕下纏,卻是天心門人入門必煉的八段錦手法。這時自小便拆熟了的,燕赤霞一愣之下,本能右拳崩出,以左右彎弓應對。旁刺裏又一人一掌拍出,趁他崩拳展臂之機,將法力貫入他肋下厥包穴上,一聲咒語喝出,燕赤霞身往後倒,已被定住沉沉睡去。流雲伸手抱住,不顧自己臂痛徹骨,目視著這二人,急道:“青龍玄武,師父他一時想不開,你們萬不可當真!而且,金光也說了,師父他建功於宗門,我宗門,便須對其安全負之以全責……”青龍知他心思,截斷話低聲解釋道:“宗主意思未變,所以才傳令出手,擒他下去冷靜一二。你放心,奏折既已報上,燕先生生死,已是宗門大事,由不得宗主,更由不得他自己了。”

殿中年輕弟子,素與流雲投機,也拜訪過月老廟這燕老前輩,雖不敢多問是非,議論之聲,卻是嗡嗡嚶嚶,不絕於縷。青龍聽在耳中,暗自皺眉,便不再多說,站直身子,沉聲道:“燕先生除魔時,身被魔氣所衝,不時狂發失控,所以才鐵索加身,以免他失手傷到自己。清風,散風,你二人先扶他退下,後山聽鬆院風景幽獨,靈氣充沛,最宜靜養,等宗主議事完畢後,便由你們配合趙流雲國師,為燕先生收拾居所,調治身體。”玄武正取藥撕衣,幫燕赤霞與流雲包紮傷口,這時手上加力,也輕拍了流雲一下,示意他鎮定下來,不可在這時情緒失控,更添混亂。

包紮完畢,青龍再度傳令,著弟子帶燕赤霞離開,自己攜了流雲的手,退回大殿左側首座護法的位置站立。流雲心中難受,臂上傷口突突跳痛不止,隻想退出去查看師父情形,但青龍不放手,他勢不能直接掙開,心緒不定下,青龍向金光回稟的前幾句便沒聽到,反複隻有一個念頭在心中翻滾:“師父心喪若死,我隻當他船行安靜,便全沒想到,他隻是在安心等死而已!所以在金光放過他時,才會如此失態自裁。這一層心結,卻要如何幫他老人家解開?還有,金光第一天議事,便鬧出這一場不尷不尬的變故,怕是要更加惱怒師父。天心正宗,天心正宗,師父留得越久越是自責,還是離開得好……

默歎一聲,他心不在焉地站著,任由四將逐一稟事,法座上的天心宗主沉聲作複,心中隻想:“可離開了,又有何處可去?四將肯讓金光重掌宗門,所籍的就是師娘留下的底牌。若我與師父同時歸隱,萬一將來,真要用上那底牌時,他們卻從何處去找我回來?”突然腕上一緊,被人拉了便行,他一驚之下,疾向四下看去,卻是儀典已告結束,眾弟子魚貫往外,青龍等三將,卻落在了最後,白虎麵色沉靜,正拉著自己,並肩行到殿外。

流雲掙了一掙,見白虎沒鬆手的意思,隻得強笑道“散了嗎?這麼快……白虎,我要去看師父,你不必……不必跟著來了……”

白虎不語,卻是青龍腳步微滯,在前方出聲說道:“白虎,你代他多令三十杖,索性送佛送上西,另十杖改日再行刑。燕先生的心結,也唯有流雲能勸得止。畢竟司馬三娘……”白虎一聲咳,青龍餘話便咽了回去,隻道,“流雲,白虎言道這些年來,宗門規禁鬆散,雖與你有關,更是他留守總壇不力所至。所以在襄樊時,宗主罰你二人的四十杖責,他願代你分受三十。罷了,以你的修為,挨十杖後完全能自行起身,去勸慰令師。”

流雲愕然不解,奇道:“杖責?我?白虎?”白虎簡短答道:“襄樊,陸家莊中。”流雲這才想起,當年吳老實為襄樊濟災,曾造成了秘字壇內部的層層矛盾,自己曲加回護,才在襄樊與白虎各令了這所謂四十杖責,饒是心中難過,也不禁哭笑不得,道:“這算什麼,我是錯了,可是……”

白虎淡淡接道:“除你我之外,玄鳳因有回護弟子幻電之心,亦須於祖師靈位靜跪反思三日。宗主雖未再提,她於法會散後,也自行請罪受罰去了。還有襄樊分舵的吳舵主,當日事中,他混亂分舵主權責,過錯非小,經宗主與四將公議,著開革出宗門,外逐嶺南,無事不得複履中原寸土!”流雲又吃了一驚,失聲道:“開革出宗門,吳舵主德才俱備,多年來忠心可鑒,怎可以這麼重罰!”驀然警覺,他止住腳步,向三將沉聲問道,“引我慢行,又細說受罰諸事,你們到底想勸我什麼?若是為我師父的事旁敲側擊……”

三將應聲止步,白虎道:“不錯,我剛還和青龍傳音,說你雖然心性如少年,卻絕非如少年般無知無識。”一直未出聲的玄武,也緩緩接道:“天心正宗,宗門法度,能鬆懈如那二十年,終亦會嚴謹如今日此時。燕赤霞一錯在前,便再無任性的資格,所以流雲,你務必說服令師,以大局為重,遵從宗門號令,不可再頹然自棄,一意孤行下去。”

三人向流雲躬身一禮,白虎便又把了他手腕,繼續往總壇違律弟子受刑的刑堂行去。流雲僵硬了步子,嘴角抽動,莫名想苦笑,卻又笑不出來,隻想:“以死謝罪易,留有用之身,還清自身的罪業,才是難上加難的頭等大事。這等簡單道理,連我都想得通,師父又豈會不懂?但是知易難行,天下事,從來都是知易難行……”回頭後看,天心大殿陰影如山,直刺眼眸深處,令他一陣窒息,幾乎便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