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件落入腐屍之後,一時所有參與爭奪者的目標,都轉而向它。但這腐屍一聲怪笑,挺立原處,卻不複下一步行動,任由霍伽與博爾都數人各出殺著,十餘把兵刃重重貫入了它的身體。
魔氣騰起!
一道魔氣,如附身之初一般,從腐屍天靈衝出,由淡而濃,隻一瞬間,已化成一道人形的飄渺影子,盤旋著縱聲長笑,笑聲淒厲如哭。張石晨還未及說話,四將中的玄武已是目光倏縮,幾乎與霍伽、綠奴等人同時叫出聲來:“天冰?”
魔影忽濃或淡,高大之極,而四周溫度,也隨之突然下降,水氣凝霜,恍如驀入隆冬,不是天冰卻又是何人?
“那邊……還有……還有一個天冰……啊,不止一個……”
不知是誰突然又是一聲驚叫,遠處塵土翻滾,數條人影突現,有前有後,向這邊混戰移來。道芒魔氣,相互纏葛震蕩下,明顯看得出,被落後的數人聯手合擊,卻殺意依舊淩厲無匹的幾個妖物,正是天冰
四個一模一樣的妖魔天冰!
鬥大一個玄字向空擊出,異芒四迸下,將一個天冰的回身轟擊化解。青龍低叫一聲:“宗主和雷舵主回來了。”顧不得張石晨等人反應,巽離互換,劍陣再變,向玄字道芒處奔去。果然青玉袍袂飛動,金光麵色蒼白,正攜了霍伽之弟葉爾,勉強提氣疾行。雷戰護在他左側,另有一人在右,黑袍高瘦,單手持劍,劍上風雷嘯動,替他擋了天冰大半反攻,卻竟也是熟人。
“西域大天龍寺的……鍾九先生?”
四將無不愕然,但顧不得多問,疾展劍陣,接下兩名天冰的攻勢。另兩名天冰,仍向前強衝不止,與被霍伽、博爾都團團圍住的天冰彙合一處。而那名腐屍上化出的天冰虛影,早將那頭骨大小物件搶在了手中,一邊閃避,一邊冷睨搶攻眾人,突然又是一陣大笑狂笑。
“暗石!”他厲聲叫道,“這麼樁破爛蠢物,你們鐵勒部偏生寶貝無比,見死不救,害死了我的妹妹!如今,哈利爾自害自身,死於你等之手,待我再毀了此物,這一件大仇深恨,也算稍稍得報一二了!”
聲音尖銳,令人毛骨聳然,挾著鋪天蓋地的恨意!
有四將出手,雷戰騰出手來,接過葉爾,仍不放心,低聲道:“宗主……”金光卻未答話,隻向鍾九看去,鍾九正一道劍氣劈出,一名天冰側身讓開,愧疚般地一聲歎息,飄然退遠。鍾九便不再追,反手向後,原來他背上也負了一個孩子,雙目緊閉,昏迷不醒,正是小雨。
將小雨交給一名天心弟子,鍾九沉聲說道:“天冰附著她身的,是六識之一的感識,已被鍾某以佛法驅離,決不致再有為禍。今日種種,俱是我當日被他騙過,誤以為絕其生機,便可一了百了……所以今天因緣巧合,你我並肩應敵一事,可以視作鍾某對你中原正道的補償。”
突然一聲清嘯,如鳳唳龍吟,貫空裂石,他長劍一振,身形不動,卻已縮地成寸,從激戰眾人中生生穿過。大天龍寺身法原以詭異見長,博爾都、霍伽等人又來自西域,人人知道這鍾九先生的古怪脾氣,誰敢當真出手阻他?博爾都麵有焦燥之色,尚未想到如何應對,霍伽已突然黯聲叫道:“九先生,天冰叔叔手中,乃是我族中鎮族之寶,為此事我族死傷慘重,還煩請九先生代霍伽做主奪回!”她見天心正宗帶回了弟弟,驚喜如狂,恨不得立刻飛奔過去探視,但想到鍾九身份特別,暗石丟失又與大天龍寺有關,若由鍾九相助奪回,隱瞞教尊聖物失竊一事,自可借大天龍密行寺的聲威暫且渡過,當下唯有強忍住喜色,搶在博爾都之前,以哀兵之態加以請托。
鍾九冷冷答道:“你放心,老夫既然來了,便定會對這一番疏漏,作出合理的補償。”手上劍勢不停,所過處雷火四瀉,雖不見得如何神奇,但火能克水,佛法宏大,盡能敵住幾名天冰的合擊。手持那樁物件的天冰麵容扭曲,嘶聲叫道:“鍾九,鍾九,你為什麼要來得這麼快,那個地方的魔氣,不是正好能克製你的佛法,令你一時離開不得嗎?”而另一名天冰卻不住歎氣,隻道:“我當日立誓,再殺生便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鍾九,我雖借你之手以死施計,但是,六識分離,肉體灰滅,隻待心願一了,便從此永泯世間!鍾九,多年故人,你竟連我這一點心願,也不肯助我完成嗎?”說話之間,手上卻各不容情,冰氣盤旋,佛光普照,激烈無比。
張石晨眉頭緊皺,並不出手,隻暗自沉吟。自迎這博爾都入湘以來,有些事,李辛白雖未與他明言,但以他監天副使身份,卻早看出了倪端。博爾都在回紇雖是下一代可汗繼承人,但因好殺驕橫,一直不受本族長者喜歡,這次族中出了大事,他一心借此機會,掰倒敵對一脈,辛白太子似也有份暗中相助。張石晨在朝廷時日不短,對這種利害交換早已習慣,倒也不以為意,隻想:“博爾都行事,看來有所不順,監天司為太子計,這時萬不宜涉入過深。”見在鍾九與天心正宗壓製下,五個妖魔已全不能為害,當下一揮手,如方才突兀衝過來一般,率下屬又退回了湖邊觀戰。
鍾九一邊疾攻,一邊冷問道:“見、聞、嗅、嚐、感、知,是謂之六識,各應眼耳鼻舌身意。如今五識俱在,唯最後一識不知所終,天冰,你還不六識合一,還原為三魂七魄轉世投生去,難不成真要魂飛魄散,永泯世間嗎?”霍伽也接口軟語央道:“天冰叔漢,事已至此,哈利爾又已伏誅,瞧在與鐵勒部百餘年的香火緣份上,還請您將聖物歸還我拜火教,免得明尊大怒,降嚴懲於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