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笑聲,頓卡在了喉裏,流雲臉上一僵,轉頭望向玄武青龍,二人一站一跪,卻俱默默點了點頭。於是,他臉上笑意斂去,低頭揉揉鼻子,蹭近了一小步,訕然道:“金光,我不該取笑你的長老身份,十分對不起,請你務必見諒……”本已聲音漸高,看看各人臉色,不覺又低了下去,“那個,你要是不見諒,我認罰好了。”
金光並不理會,隻沉沉道:“四將掌廢黜之權,策立新宗主之責,則屬傳鏡長老。現在很好,天心正宗,還有幾人記得守這規矩?青龍,你來回答!”聲音冷靜,卻凜然生威。
青龍低著頭,僵硬地道:“有什麼可回答的?不論你說什麼,我總是……不會答應的。”流雲更奇怪,挪了幾步靠近,玄武隻得低聲解釋道:“世襲傳鏡長老是誰也廢除不了的職位,更兼策立新宗主之職。而前宗主的意思……是不肯由你執掌宗門,而要將此位直接傳承給青龍……”
流雲一時沒反應過來,回味一遍,大喜道:“南郭鎮中,他說的是真的?真的肯傳給青龍?青龍,你為何不答應?這不是很好嗎,由你來做宗主,是再好不過了……”
青龍木著臉不答,玄武嘴角抽了抽,道:“不錯,要是青龍答應,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可是……”
歎了口氣,四將同心,他自是知道青龍心思。這首座最是重情,當年擲劍離開,本已不安,更何況,又親見了前宗主的當街瘋顛?與流雲也相處了二十年了,流雲雖然跳脫,卻無過錯,青龍如何受得了連廢兩代宗主換自己持掌宗門的事實?
但事已至此,前宗主又是出名的執拗,誰能勸得回來?玄武隻得又苦笑一聲,覺出了滿嘴的苦澀。這主意是他與白虎最先拿的,現在為宗主人選,卻不上不下地僵峙著,尷尬至此。
偏流雲隻顧著歡喜,渾沒注意一幹人等的臉色,仍在大聲道:“金光,嗯,我雖然不喜你,但你這個決定,倒是一心為天心正宗考慮。瞧在這一點上,我不介意以後與你化敵為……嗯,嗯,為友就算了,反正我要走了。對了,還有,丹丘生已逝,夜名已恢複正常。他長得和七夜極象,金光,我不知你在打什麼主意,但是,我和師父離開天心正宗時,我要帶他一起離開……”
金光突地冷笑,道:“誰說你可以離開天心正宗?”
流雲笑道:“我不做宗主當然可以離開……你不是認定青龍了麼?這樣多好,你省事,我也省心……”金光冷聲道:“如果本座不準呢?天下亂相初生,你師父為一己之私墮入魔道,造下無數殺孽。趙流雲,身為天心正宗弟子,豈是你可以妄言離開的時候?”此言一出,流雲臉上漲得通紅,半是生氣,半是無話可說,頓時沉默了下去。
玄武見氣氛尷尬,插口道:“流雲,南郭鎮之禍,對外是言道燕前輩獨力誅魔,建此大功的。若此時傳鏡長老留下,而你和燕前輩卻離開,加上當年你們之間的恩怨流言,對宗門來說,當真是百害而無一利。所以……”
流雲漲紅了臉不答,這一層他不是沒想到,但師父闖下那樣大禍,師娘臨去時的顧忌和交待,尤其是那交待中的一些舉措,令他這些日子來,有如千鈞千壓在心,無法輕鬆。
若將宗主之位交給青龍,自己帶著師父從此離開,才真正是解決之道。但是,眼前的事態,莫說金光不允,便是他流雲自己,真能做到不顧天心正宗,就此決然而去?
於是越發默然。一片沉寂裏,艙外走廊上,傳來了一名弟子的通報聲:“稟報國師,三位護法,有小舟破浪追近,說是受下站碼頭地主所托,呈交一封書劄與兩位國師。”
金光才說了一句:“信使現在何處?”跪地無語的青龍,卻突然如釋重負,從地上一躍而起,道:“既是信使,當多予尊重。傳承之事不能急在一起,青龍……青龍先去處置好這些門中雜務!”對金光和流雲分別一拱手,飛也似地退出門去了。
玄武玄鳳再一次相視苦笑,連門外弟子都為之目瞪口呆,渾不知這青龍護法,如何便轉成了可比玄鳳護法的急燥火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