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恒目瞪口呆,急道:“張大人,容天道會護送三位一程如何?”前方金光不慍不火的聲音傳過:“淩會主有心了,不過這大陣正是發動之時,人越少,越易平安行走,少遇魔物。當然貴會以降魔為第一要務,自然要大張聲勢地引來魔物決戰,鍾某豈敢因私廢公,拖累了貴會的降魔大業?”幾句話間,一陣濃霧突然彌出,頓時看不見了人影。
阿梓跟在兩人身後,忍不住回頭後看,正搶在濃霧前見到淩恒臉上愕然不甘的表情,想了一陣,這才恍然,忍不住咯咯笑出了聲,急伸手掩唇,免得驚動了身前二人。
“難怪前輩那麼好的脾氣,原來是誠心利用這會主做冤大頭來著!也是,隻有這樣,才能與這張大人結識得極是自然。這個張大人一身玄紗紅袍,墨玉腰帶,加上手裏那柄極威風的寶刀,在朝廷的地位定然不簡單……啊!主事之人,主事之人,前輩想見的,原來並非玄鳳護法,而是這個張大人的上司同僚。可見他們有什麼用,難道想為朝廷立功,好謀個一官半職?那可不成,宮主說過,修真之人以離塵為主,富貴浮雲,決無益處……”
越想越亂,索性不再去想,隻是她閱曆雖少,心思還是極為靈敏的,這一番推測雖異想天開,卻也對了三五成。金光與張石晨並肩而行,一路交談,有意恃才傲物,點評路遇宗派修為上的得失,連天羅七十二煞陣,都頗為輕慢了幾句。張石晨越聽越奇,最後不禁大笑道:“此時若那玄鳳在場,憑她那份火爆脾氣,隻怕要當場向你撥劍相向了!哈哈,在嶺南時我可領教過了,那位姑奶奶,說得出就做得到!”金光神色一動,好在隔了麵具,顯不出多少異狀,隻奇道:“嶺南?”張石晨點了點頭,雖不再解釋,嘴角笑意卻仍是極為明顯。
這張石晨,自然便是當日嶺南,誤了玄鳳追蹤魔物的那個監天司副使了。
他去嶺南,原是奉了一個大有來頭的人物之命,暗中相護小倩。小倩隨靈月教遠赴湖南後,一道急令馳下,他便也跟著來了。不過他是公文調動,不能不應付公務交接,等到南郭鎮附近時,丹丘生已大鬧一場,擒走了小倩。
小倩雖平安回來,卻領著一名青年雜工,要靈月教代尋一個瘋子,焦急之下,甚至動用另一層的身份,秘令官府配合,將焦頭爛額的本地官場,更擾動得一塌糊塗。張石晨得知後哭笑不得,不得不亮出監天司副使身份協調,這一協調的結果,便是小倩將這樁莫名其妙的任務,又一股腦地轉交到了他的手上。
監天司再手眼通天,這種差事,一時也無從下手。
好在他也算官場老手,一個拖字訣使得出神入化,怎麼著也要先將南郭鎮的大事應對完畢,才有心思陪小姑娘胡鬧。而且他身份地位不同,所知俱是全局,瀟水之禍後湖南一帶魔物頗多,南郭鎮的大變一起,便齊齊聚了過來。
鎮裏情況不明,滯在陣外的妖魔雖不算多,但真刀實槍地硬碰幾場後,隱約竟有了整合之象,尤其近兩天,攻擊騷擾,無所不用其極,連午時陣門開啟的玄奧都學會了利用,裏迎外合,令各宗派應付起來越發吃力。
自陰月皇朝覆滅之後,就表麵來看,魔道失了大規模的組織,多半遊兵散勇,不足為患。但二十年來,人間歌舞太平,焉知不會有暗流潛伏,來日大難?南郭鎮的情形,或許,隻是第一記警鍾而已
可那又何妨呢?現在的朝廷,早不同於唯有一個宗門可倚仗的當年了!
袖袍一振,紅色官服,在霧氣裏分外顯眼,也分外灑脫。張石晨一邊陪了金光說話,一邊想著這些煩雜的事體,左手隨意按在刀柄之上,穩如磐石,流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毅暢然。
天下,是朝廷的天下,玄鳳也好,天心正宗也罷,都不能改變這鐵一般的事實。宗門聲譽,一派得失,都要服從於朝廷的利益。服從的,如靈月教,自然能風生水起,門庭光大。不服從,恃功而傲的,天心正宗的嶺南分舵,便會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監天司,代天監守,匡扶正道,豈隻是字麵的虛言而已!